橡皮艇下的海水如同沸腾般剧烈鼓荡起来!那个无比庞大的阴影破开海面,带起的不是浪花,而是一座移动的、散发着浓郁腥臭和幽绿磷光的肉山!
李振邦无法用语言形容他所看到的景象。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物形体,更像是由无数扭曲的、苍白的肢体、闪烁的复眼和不断开合的、布满利齿的吸盘口器组成的聚合体。它的中心隐约有一个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孔洞,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的通道。这就是“渊虺”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它的某种“触手”或“延伸体”?
它散发出的精神压迫感远超之前的所有遭遇,那低沉的嗡鸣直接化为实质的音波,震得李振邦耳鼻出血,橡皮艇几乎要散架!
直升机上的黑衣人显然也被这超出理解的恐怖景象惊呆了。但他们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抓捕李振邦,机炮轰鸣,炽热的弹链扫向那崛起的肉山!
噗嗤!噗嗤! 子弹打入苍白蠕动的血肉,爆开一团团恶心的、绿色荧光的粘液。但这点伤害对于那庞大的躯体来说如同蚊虫叮咬,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一条由无数纠缠肢体组成的、直径数米的“触手”猛地从海面抽出,以惊人的速度卷向直升机!
飞行员拼命拉升,但太晚了!
触手末端猛地张开一个巨大的、如同七鳃鳗般的圆形口器,狠狠咬住了直升机的起落架!
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音令人牙酸。直升机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失去平衡,疯狂旋转着砸向海面!
轰!!! 巨大的火球在海面上升起,爆炸的冲击波将李振邦的橡皮艇掀飞出十几米远!灼热的气浪和冰冷的碎肉、海水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上。
他死死抓住橡皮艇的边缘,才没有被甩出去。爆炸暂时阻隔了那恐怖肉山的进一步动作,它也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震耳欲聋的嘶鸣,缓缓沉回海中,只留下海面上漂浮的直升机残骸、燃油和仍在燃烧的碎片。
那艘渔船“海妖号”早在怪物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吓得魂飞魄散,开足马力向远方逃去,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短暂的死寂笼罩了这片海域,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李振邦粗重的喘息。
他活下来了。再一次,依靠着混乱和…运气?
不,不全是运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枚寂灭石碎片正在微微发热,不再是之前的冰冷,表面那些细微的、冰晶般的纹路闪烁着微弱的蓝白色光芒,似乎在刚才的危机中消耗了某种能量。
是它…在某种程度上干扰了那怪物?或者,因为它嵌在自己体内,让那怪物产生了瞬间的疑惑?
没时间细想了。这里的动静太大了,很快就会吸引来更多的人——无论是那个组织的增援,还是官方力量。
他必须立刻离开!
他挣扎着坐起身,抓起一支侥幸没有丢失的船桨,开始拼命划动,远离这片燃烧的海域。他没有特定的方向,只能依靠着寂灭石那重新恢复的、微弱的冰冷脉冲指引,朝着一个感觉上“安全”的方向划去。
他在海上漂流了整整一天一夜。干渴、饥饿、伤痛和极度的疲惫不断折磨着他。他靠收集雨水勉强缓解干渴,但食物一无所有。胸口的伤口在寂灭石的影响下没有恶化,但也没有愈合,那冰冷的异物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所处的诡异境地。
期间,他看到了搜索的飞机从远处天际飞过,但他利用橡皮艇自带的伪装布(通常是橙色,但有一面是灰蓝色)将自己伪装成一片不起眼的漂浮物,侥幸躲过。
第二天黄昏,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即将再次昏迷时,寂灭石的脉冲突然变得清晰而稳定,指向正前方。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远方。
海平面上,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一边,是一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岛屿,冰封的峭壁在夕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如同冰冷的火焰。而另一边,远处的海面上,竟然隐约可见黑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似乎有一座海底火山正在活动。
冰与火!
“冰与火之歌交汇之地…” 李振邦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日志中的谜语竟然是真的!而且如此具象化!
他打起精神,奋力向那座冰雪岛屿划去。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种奇特的对比:一边是刺骨的寒意和晶莹的冰雪世界,另一边则是来自地壳深处的、硫磺味的温热海流。
这就是谜语的一半。那“鲸群悲鸣沉没之处”又在哪里?
当他终于踏上岛屿边缘冰冷的黑色沙滩时,几乎虚脱。他趴在沙滩上,贪婪地呼吸着混合着冰雪和硫磺味的空气,感受着脚下坚实的大地,几乎要哭出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火山岩岛屿,大部分被冰川覆盖,但靠近海边的区域有地热活动,形成了一些温暖的泉眼和没有冰雪覆盖的裸露岩层。
他找到一个背风的岩缝,瘫软在里面,几乎立刻就要睡去。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必须找到淡水和食物。
依靠着地热融水,他解决了淡水问题。又幸运地在潮汐池里抓到几只贝类和一只行动迟缓的螃蟹,生吃下去后,才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拿出那幅鱼皮海图,在夕阳最后的光线下仔细研究。海图上标注的“静默神殿”最终位置,就在这片岛屿附近,但似乎是在水下某个特定的点。
“鲸群悲鸣沉没之处…” 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是指鲸鱼搁浅的地方?还是指鲸群迁徙路线上的某个特定地点?或者是…某种比喻?
接下来的两天,李振邦以岩缝为临时据点,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探索这个小岛,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伤口在寂灭石和休息的作用下缓慢愈合,但他与石头的融合似乎更深了,皮肤下的冰晶纹路蔓延到了肩膀,他对寒冷几乎完全免疫,但对温暖的感知却变得迟钝。
第三天,他沿着海岸线探索到岛屿的另一侧,这里面对着那片活跃的海底火山区域。海水在这里异常温暖,甚至有些烫手,与冰川流下的冰水交汇,形成一片雾气朦胧、温度诡谲的水域。
就在这片水域中,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十几头巨大的长须鲸,静静地漂浮在温暖的海水之中,它们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亡。但它们并没有腐烂,而是被一种乳白色的、类似石灰岩的物质缓缓包裹、覆盖,仿佛正在被这片海域本身逐渐石化、吞噬,形成一座座诡异的生物雕塑。
鲸群悲鸣沉没之处!
原来不是指它们发出悲鸣后沉没,而是指它们在此地沉没,化为了永恒的、沉默的悲鸣雕塑!
李振邦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远超寂灭石带来的冰冷。这片海域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他强忍着心悸,仔细观察。这些鲸尸沉没的区域,海水深度似乎并不算太深,可以隐约看到海底的地形。在那片“石化鲸墓”的中心,海底似乎有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黑影,不像岩石,更像某种建筑的轮廓。
是这里吗?“静默神殿”的入口?
就在他全神贯注观察海底时,一阵轻微的马达声从远处传来。
李振邦立刻警觉地躲到一块岩石后面。
只见一艘小艇正从岛屿的另一侧绕过来,艇上坐着三个人,都穿着厚重的防寒服,带着专业的潜水设备和…武器!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仪器,似乎在探测着什么。
是那个组织的人!他们竟然也找到了这里!是因为追踪寂灭石的信号?还是他们也破解了日志的谜语?
小艇在距离“石化鲸墓”不远的地方停下。一个人放下水下无人机,开始扫描海底。
李振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绝不能被他们发现!更不能让他们先找到“静默神殿”!
他悄悄后退,准备返回藏身之处从长计议。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脚下的一块松动的火山岩突然崩塌!
哗啦!
石块滚落的声音在寂静的海湾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艇上的人立刻被惊动,齐刷刷地转头望来,手中的武器瞬间抬起!
“那边有人!”
探照灯的光柱立刻扫了过来,将李振邦的身影牢牢锁定在岩石之间!
无处可逃!
李振邦暗骂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那片温热、布满石化鲸尸的诡异海域,纵身跃去!
噗通!
他落入水中,奋力下潜,向着海底那片巨大的黑影游去。
身后,传来子弹射入水面的噗噗声,以及小艇马达重新启动的轰鸣。
冰冷的追杀,在这片冰火交汇、死亡与神秘并存的海域,再次展开。而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逃亡,而是主动潜入那未知的“静默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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