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鉴”飞舟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缓缓降低高度,穿透一层肉眼难以察觉、却在灵觉中泛起淡淡涟漪的巨大防护光幕。
这光幕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巨碗,将整座天枢城笼罩其中,其蕴含的能量波动让徐易辰暗自心惊。
飞舟最终平稳地降落在城西一处极为开阔、以白玉铺就的专用起降坪上,坪上标记着繁复的引导符文,不时有其他制式各异的飞舟或骑乘灵兽起起落落,显得繁忙而有序。
舱门无声滑开,徐易辰缓步而出,双脚踩在温润的白玉石板上。
当他抬头放眼望去时,即便以他如今的心境修为,也不由得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深深震撼,那是一种远超听闻和想象的、扑面而来的宏伟压迫感与生机勃勃的奇异混合。
首先夺去他所有注意力的,是那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巍峨城墙。墙体之高,目测至少超过百丈,仿佛一道巨大的山脉被人为塑形后矗立于此,站在其脚下,人类显得渺小如蚁。
城墙材质并非寻常的青石或金属,而是一种呈现出暗沉青铜色泽、却又隐隐泛着玉石温润光泽的特殊材料,表面布满了无数岁月和战斗留下的痕迹,更铭刻着层层叠叠、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巨型防御阵纹。
这些阵纹并非静止,其中隐隐有灵光如同血液般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沉重、浩瀚、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感,无声地宣告着这座巨城的不可侵犯。
仅仅是凝视着它,便能感受到一股跨越万古的历史厚重感和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或者说,一种令人屏息的威严与压迫。
巨大的城门洞开,其宽阔程度堪比一个小型广场,足以让十辆巨型驮兽车并排驰骋而毫不拥挤。
门洞内并非幽深黑暗,反而镶嵌着散发柔和光芒的照明晶石。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从城门内传来的声浪,那并非庄严肃穆的寂静,而是一片由无数车马声、脚步声、叫卖声、谈笑声、甚至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声交织融合而成的、庞大而充满活力的鼎沸喧嚣,如同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在早已等候在此的九国盟使者苏文的陪同下,徐易辰登上了一辆由四匹神骏异常、头生独角、皮毛流淌着风灵气息的“踏云驹”牵引的华贵车辇。车辇缓缓驶入天枢城内,窗外的景象如同展开的巨幅画卷,持续不断地冲击并刷新着他的认知。
街道宽阔得超乎想象,地面铺设着平整如镜、铭刻有防尘加固符文的青玄石。
主干道足以容纳数十人并肩而行,两侧还有专门的灵兽车道和凡人行走的辅路,规划得井井有条。
街道两侧的建筑鳞次栉比,风格迥异,气象万千:既有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充满古意的朱红楼阁。
也有通体由某种琉璃晶石构建、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光彩、表面符文流转的奇异建筑。
更有高达数十层、运用了浮空技术、层层叠叠悬浮于半空的仙家客栈与商会总部。
最让徐易辰感到惊异甚至有些不适应的,是这座城里的人。
行走其间的人流,并非如百炼宗或凌霄宗辖地那样,几乎清一色是修士,凡人大多只从事底层劳役。
在这里,穿着粗布短褂、肩扛手提、大声吆喝叫卖的凡人商贩,与身着各色法袍、气息或强或弱、步履从容的修士摩肩接踵,彼此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敬畏或明显的隔阂。
一个挑着两筐还带着露水的新鲜灵蔬的老农,可能正和一位穿着低阶炼器师袍服、讨论着某种金属熔点的年轻人为了避让车马而挤在同一处屋檐下。
一群嬉笑追逐的孩童从街边跑过,手中甩动着一种能发出清脆铃音、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炼器玩具。
车水马龙间,既有装饰奢华、笼罩着淡淡防护光晕的修士车驾悠然驶过,也有由体型庞大如小山、披挂着沉重符甲、鼻孔喷吐着白气的“厚土犀”拉动的、装载着如山物资的货运车队缓缓前行。
维护街道秩序、处理突发状况的城卫队,则由一名修为至少在筑基后期的修士队长,带领着十余名身穿统一轻甲、配备着制式符文弓弩和长刀、身手明显经过严格训练的凡人武者组成,他们配合默契,有效地管理着街面的秩序。
甚至街边那些售卖包子茶水、日常杂物、低阶药材的寻常店铺门口,都普遍悬挂着一两道最为基础的“凝神符”或“净尘符”,用以招揽顾客,改善小店环境,提升些许消费体验。
修仙文明的产物,在这里并非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是如同盐、米、油、醋般,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成为了这座城市呼吸的一部分。
这是一幅徐易辰游历以来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一种高度混合而又看似有序的社会生态。
修仙宗门通常高高在上,远离尘嚣,追求清静无为。
凌霄宗那样的仙门大派,其核心辖地也是以修士为主体,凡人多为仆役或依附生存。
而这里,数量庞大的凡人与数量同样可观的低阶修士,甚至偶尔可见的中高阶修士,大规模地混居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异常繁荣、嘈杂、充满烟火气而又看似和谐共存的奇特模式。
苏文在一旁,注意到徐易辰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奇与思索,脸上不由露出自豪与欣慰之色,他微笑着,语气带着一种宣导式的热情解释道:“徐长老所见,便是我九国盟能屹立数千年而不倒、日益强盛的立盟之基。
‘凡仙共治,各司其职’之理念。仙师拥有移山倒海之力,其主要职责在于护佑一方平安,探索天道玄妙,研发更强技艺,抵御外侮妖魔。
而凡人虽个体力弱,却繁衍生息,数量庞大,耕种灵田,经营百业,创造并流通财富,构成了我盟最坚实的根基,他们辛勤劳作,供养仙师,使其能心无旁骛地追求更高境界。
二者并非隔绝对立,而是如同车之两轮、鸟之双翼,各司其职,各尽所能,相互依存,共谋发展。
天枢城,乃至盟内各大重镇,皆是遵循此理念构建而成。”
徐易辰听得极为认真,心中大为触动,并开始快速消化和理解这套体系。
这绝非简单的“仙凡有别”或“统治与被统治”,而更像是一种基于现实生产力需求和社会精细化分工的、高度协同的共生模式。
其背后必然伴随着一套极其复杂而完善的管理制度、利益分配机制和社会契约。这无疑为他即将着手设计的“政务官选拔培养系统”提供了绝佳的现实观察样本和极其宏大的社会背景。
他需要设计的系统,必须深刻理解并服务于这种独特的“凡仙共治”结构,其复杂性和挑战性,远超他最初在飞舟上的想象。
他的大脑已经开始下意识地飞速运转,尝试将这种社会形态进行模块化解析,思考如何将“民生”、“经济”、“律法”、“仙凡协调”、“资源分配”等要素量化、建模,融入系统的核心逻辑之中。
车辇沿着宽阔的主干道继续前行,穿过最为繁华喧闹的市井区域,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更加宏伟、间距更大,绿化也更为精美。
空气中的灵气浓度以感知可见的速度提升着,显然是进入了高阶修士与盟内重要官署机构所在的区域,环境变得庄重而稍显肃穆。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繁荣和谐、秩序井然的宏大景象之下,当车辇驶过一条繁华大道与一片略显陈旧的低矮民居的交界区域时,徐易辰眉心识海中,那枚一直温养着的舍利子,却忽然极其细微地悸动了一下,传递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本能的警示。
他心中微微一动,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听着苏文介绍不远处那座标志性的“百工殿”,暗地里却悄然将一丝高度凝聚的灵觉,紧密地附着在舍利子所赋予的那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力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无形触须,悄然向车辇之外更深远、更细微的角落延伸探查。
刹那间,一些被城市的宏大叙事和喧嚣表象所完美掩盖的细微声响与情绪波动,开始模糊地传入他的感知:
在某条光鲜主干道旁那条幽深狭窄、阳光难以照射到的潮湿巷弄深处,似乎有极低的、压抑着的啜泣和充满怨气的抱怨声,隐约夹杂着“那些仙师老爷们哪管我们这些小民的死活”、“今年的居住符税赋又加了,让不让人活了”、“灵谷价格被商会压得太低”之类的破碎言语。
在那些流光溢彩的修士酒楼与一片片规划整齐、但明显材质和灵气都差了几个档次的凡人居住区的交界地带。
他能感知到一些穿着体面法袍的低阶修士与几名看似富态的凡人巨贾之间,虽然表面客气地拱手作揖,谈笑风生,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基于生命层次和社会地位的微妙距离感与无形隔阂,笑容背后是难以完全掩饰的疏离。
更让他心头悄然一凛的是,至少有四五股极其强大、晦涩、却都刻意收敛压抑着的隐晦神识,如同无形的冰冷触手,自城市中心区域那几个最高建筑的方向悄然探出,看似随意地从他们这辆标记着九国盟贵宾徽记的车辇之上一扫而过。
这些神识的主人,修为深不可测,远在他之上,其探查行为本身,就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毫不掩饰的好奇,甚至其中一两股,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与戒备。
徐易辰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保持着初来乍到者应有的、淡淡的欣赏式微笑,继续与苏文交谈着关于天枢城建筑风格的话题。
但在他平静从容的外表之下,内心已然波澜微兴,提高了警惕:九国盟这潭水,其深度和复杂性,远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清澈见底。
这片繁荣与和谐的宏大景象背后,似乎隐藏着并不简单的暗流、分歧和尚未激化的矛盾。
凡仙共治的理想蓝图很美好,很宏大,但在实际执行层面,必然面临着无数的现实难题、资源分配的矛盾和难以调和的利益纠葛。
这个庞大的联盟,内部远非铁板一块,恐怕派系林立,各有算计。
他原本以为此行只是来应对一场纯粹的技术与设计挑战。
现在看来,在完成那套复杂的“政务官系统”的同时,或许还要不可避免地洞察、甚至需要巧妙应对一些更为复杂微妙的局面了。
前方的路,看来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也更具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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