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在凛冽北风的呼啸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不过一夜之间,便将朔方城内外染成一片苍茫无际的银白世界。
彻骨的严寒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封冻了所有道路,也迫使持续了近一年的边塞战事戛然而止。无论是塞外的匈奴部落,还是汉地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都难以在这等酷烈天气下兴兵动武。
朔方,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终于赢得了一段弥足珍贵的喘息之机。
城内,那座原本属于王大户的宅邸正堂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焰驱散着从门窗缝隙渗入的寒意。
凌云与蔡邕相对而坐,面前摊开着简陋的户籍册和手绘的地形图,两人的眉头都因眼前的难题而紧锁。
人口在冬日的暴增虽是喜讯,但随之而来的粮食调配、住所安置、治安维系等千头万绪的难题,却让这两位实际的掌权者深感治理人才的捉襟见肘。
“老师,眼下登记在册的流民已超过两千户,丁口逼近万人。仅靠文远带着那群半大少年维持秩序,已是左支右绌,难以为继。”
凌云揉着因连日操劳而隐隐作痛的眉心,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看冰雪消融后春耕在即,土地如何划分才算公允,有限的农具如何分配,淤塞的沟渠如何修缮……桩桩件件,都需精通钱粮庶务、熟悉民政之人来统筹啊。”
蔡邕亦是长叹一声,花白的眉毛耷拉着,流露出力不从心的无奈:“是啊,老夫平生所学,尽在经史典籍、道德文章,于这钱谷刑名、琐碎庶务,实非所长。丁原所授那‘代理县令’的空头名分,用以治理这骤然膨胀的万余之众,早已是勉为其难,心力交瘁。若能有一二精通吏治、踏实干练之才……”
他忧心忡忡的话语尚未完全落下,忽听得堂外庭院中,传来张辽那尚带少年清亮、却又因急促而略显沙哑的嗓音,其中竟混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老师!凌大哥!府门外有两位先生求见!自称是老师的弟子,一人自吴郡而来,姓顾名雍,字元叹;一人自山阳郡而来,姓王名粲,字仲宣!特来拜见恩师!”
顾雍?!王粲?!
凌云如同被一道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蔡邕更是“霍”地一下从胡床上站起,激动得连手中的茶碗都险些打翻,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元叹?仲宣?他们……他们竟真的跋涉千里而来了?!快,快请!”
两人再也顾不得商议,立刻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冠,步履匆匆地亲自迎出府门。
只见漫天风雪交织成的厚重帘幕之外,赫然伫立着两名几乎被白雪覆盖的身影,风尘仆仆,难掩旅途的艰辛。
当先一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姿挺拔如松,面容端正,眉宇间自带一股沉静稳练之气。虽身着单薄的青衫,早已被雪水与泥泞浸染得不成样子,但他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这塞外的狂风暴雪,也无法撼动其内心的沉稳分毫。
此人,定然是历史上那位辅佐东吴、以严谨务实、治理能力卓越而闻名的顾雍顾元叹!
稍后一步的那位,年纪更轻,约十七八岁,身形略显清瘦单薄,面容清俊,带着典型的文人雅气,甚至有些文弱之感。
然而,那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的星辰,闪烁着灵秀、才华与不羁的光芒。此刻他虽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微紫,却依旧难掩其天生的名士风骨。
这位,必是后世誉为“建安七子”之首、才华横溢、文采斐然的王粲王仲宣无疑!
“学生顾雍(王粲),拜见恩师!”见到蔡邕熟悉而慈祥的面容,两人立刻不顾地上冰雪,奋力拂去身上积雪,随即恭恭敬敬地行下叩拜大礼,声音因激动与寒冷而带着明显的哽咽。千里跋涉,历尽艰险,此刻终于得见尊师,心中块垒与艰辛,尽化作这一拜。
“快起来!快起来!如此严寒天气,苦了你们了,真是苦了你们了!”蔡邕连忙抢上前几步,伸出双手,亲自将两位爱徒搀扶起来,望着他们冻僵的脸庞和破损的衣衫,老人眼眶不禁湿润,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无比的欣慰。
两人起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审视与好奇,投向了始终静立在蔡邕身旁的凌云。只见此人身姿挺拔如岳,面容线条刚毅,虽年纪看似与顾雍相仿,眉宇间却凝聚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又似蕴藏着无边风云。
蔡邕见状,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侧身引荐道:“元叹,仲宣,来来来,为师为你们引见。这位便是为师在信中多次提及,新收入门下的弟子,凌云,字乘风。”
顾雍与王粲闻言,脸上瞬间浮现出肃然起敬的神情。
他们这一路行来,越是接近朔方地界,听到关于这位“凌师弟”的传奇事迹就越是详尽、越是惊人——阵斩匈奴百夫长、巧设火牛阵、以极小代价近乎全歼百余匈奴精锐……
这一桩桩、一件件,对于他们这些惯读圣贤书、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言,简直如同聆听说书人口中的英雄演义,震撼心神!如今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主角,虽惊讶于其年轻,但那沉稳如山的气度和锐利如刀的眼神,却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心中原有的几分疑虑也烟消云散。
顾雍率先上前一步,再次郑重拱手行礼,语气沉稳而恳切:“顾雍久仰凌师弟威名!师弟以雷霆手段廓清边塞妖氛,庇护一方黎庶,更以绝世奇谋大破胡虏,扬我大汉天威于塞外!雍虽远在江南,亦闻风而慕,心驰神往久矣!今日得见师弟真颜,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实乃三生有幸!”他言辞恳切,敬佩之情溢于言表,毫无虚饰。
王粲更是难掩激动,他年纪尚轻,性情更为外露,最是仰慕英雄豪杰,此刻抢上前,声音因兴奋而微微提高:“凌师弟真乃当世之英雄也!那《出塞》一诗,雄浑苍凉,气吞万里如虎!”
“尤其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之句,何其壮怀激烈!今日得见师弟,方知诗如其人,人如其诗!诗中之豪情,便是师弟胸中之块垒!粲,五体投地,佩服之至!”他目光灼热,几乎将凌云视作了行走的诗篇与传奇。
凌云心中自是欢喜,面上却愈发谦逊从容,连忙躬身还礼,语气真诚:“二位师兄谬赞,直令云汗颜!云不过是为求生存,偶得侥幸,岂敢当二位师兄如此盛誉。反倒是二位师兄,不避艰险,远涉山河,风雪无阻而来,此等高义深情,云与朔方万千百姓,铭感五内!此处非讲话之所,快请入内,暖暖身子!”
众人回到炭火温暖的正堂,分宾主落座。侍从奉上滚烫的姜汤,几人小口饮下,一股暖流自喉间滑入腹中,驱散了骨髓里积存的寒意,僵硬的身体才渐渐舒缓过来。略作寒暄,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入了正事。
顾雍与王粲坦言,他们接到老师书信之时,正值或仕途蹉跎、郁郁不得志,或对中原日渐混乱的朝局、互相倾轧的党争深感失望彷徨之际。
听闻恩师竟在这被视为绝域的边塞之地,与一位少年英雄携手开创出如此一番令人振奋的新局面,两人便觉胸中块垒顿消,看到了实现平生抱负的另一条路径,于是毅然决定抛弃中原可能的安逸,前来投奔,欲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将平生所学,付诸实践。
蔡邕看着这两位在自己蒙难时仍不忘旧情、毅然来投的得意门生,心中感慨万千,既有欣慰,亦有托付重任的决然。他目光转向凌云,见凌云微微颔首,眼中满是信任与支持。
蔡邕便清了清嗓子,神色一正,目光扫过顾雍与王粲,语气庄重而充满期许:“元叹,仲宣,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如今天寒地冻,正是积蓄力量之时。朔方新定,百废待兴,正值求贤若渴之际。为师虽顶此‘代理’之名,然才疏德薄,治理这日渐繁重的朔方政务,已是心力交瘁,难堪重负。”
他目光首先落在顾雍身上,带着无比的信任:“元叹,你性情沉稳练达,心思缜密周全,尤精律令章程、钱粮庶务。为师今日便任命你为朔方县丞,总揽全县户籍稽核、田亩划分、赋税征收、刑名诉讼等一应民政要务!望你竭尽所能,协助凌云,安定地方,抚育黎民!”
顾雍神色凛然,立刻起身,躬身领命,声音沉稳而坚定:“蒙老师与师弟信重,委以如此重任!雍,必当弹精竭虑,恪尽职守,定不负老师与师弟之厚望!”他深知,这并非清闲官职,而是千钧重担,但亦是他一展平生所学的绝佳舞台。
“仲宣,”蔡邕又看向目光炯炯的王粲,语气中带着对其才华的激赏,“你才华横溢,文思敏捷,下笔千言立就,尤擅书记章奏、典校文章。便任命你为朔方主簿,掌管府衙一应文书起草、典籍校勘、教化宣传事宜,并负责与并州乃至外界的所有文书往来,宣扬我朔方新政、招揽四方贤才!”
王粲兴奋得脸颊泛起红光,他本就渴望名声,希望能以文章经世济民,能在此边塞要地执掌文书教化、沟通内外,正是发挥其所长的最佳位置。
他立刻起身,朗声应道:“粲,领命!定当竭尽驽钝,将朔方之新政、凌师弟之威德、老师之教诲,着于文章,传布四海,必不使朔方之名埋没于塞外风沙!”
至此,凌云麾下,除了典韦这员无双猛将、张辽这头初露锋芒的幼虎之外,终于迎来了顾雍、王粲这两位能够总理内政、执掌文书教化的核心栋梁之才!他那原本略显单薄、偏重武力的草台班子,终于拥有了一个初步健全、文武兼备的行政架构雏形。
凌云端起一碗温热的茶水,目光掠过堂外依旧纷扬不止、仿佛要覆盖一切的漫天大雪,胸中却是豪情激荡,暖流奔涌。
文有沉稳干练的顾雍、才华横溢的王粲,武有万夫莫敌的典韦、锐意进取的张辽,师有德高望重的蔡邕坐镇中枢,更有万千归附的民心作为根基!
这个冬天,他将借此天时,彻底消化战果,整合内部力量。待到来年冰消雪融,春回大地之时,便是他这条潜龙,腾跃于北疆,真正开始搅动这汉末天下风云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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