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静默”协议启动了。
对林羽（虫祖）而言，这甚至比攻克技术难题更富挑战性。这意味着他必须压抑所有优化、改造、高效行事的本能，强行将自已的行为模式降级到“普通人类程序员林羽”的水平。
这对一个习惯用绝对理性处理一切的存在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周一，公司。
林羽准时出现在工位（以往他通常会更早到，利用无人时间进行一些私人项目）。他打开电脑，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切入核心代码，而是先……泡了一杯咖啡。
他走到茶水间，看着那台被他私下优化过、能精准控制温度和萃取时间的咖啡机，强行抑制住了给它再做一次校准的冲动。他接了一杯最普通的、口感在他看来粗糙不堪的速溶咖啡——这是他认为最“正常”、最不会引人注意的选择。
然而，他泡咖啡的过程本身就显得极不正常。他接水的水位精确到毫升，搅拌的圈数、方向和速度都完全一致，仿佛在完成一项严谨的化学实验，而不是冲杯提神饮料。
旁边来接水的赵伟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嘀咕：“羽哥……你泡个速溶而已，不用这么……仪式感吧？”
林羽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已又“超纲”了。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确保成分均匀溶解，是基本操作。”说完，端着那杯毫无灵魂的咖啡回到了工位。
接下来是工作。王总屁颠屁颠地跑来，堆着笑脸：“林大神，那个新项目的核心算法……”
“请提交正式的需求文档，注明详细功能点、性能指标和预期完成时间。”林羽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完全照搬《员工手册》里的流程，“我会根据优先级和现有工作量进行评估排期。”
王总：“？？？” 以前不都是直接甩个模糊想法，林羽就能瞬间理解并给出惊艳方案吗？今天怎么突然打起官腔了？
“不是……林大神，这项目很急啊！老板亲自盯着的！”王总试图施压。
“根据公司规定，紧急需求需由部门总监以上级别书面批准，并调整其他项目优先级。”林羽翻出一份电子流程表，“请按流程操作。”
王总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林羽那一本正经、毫无通融余地的样子，仿佛看到了hR部门最刻板的老阿姨。他讪讪地走了，心里嘀咕：这大神今天吃错药了？
林羽则开始“认真”地处理那些他平时一眼就能看穿的低级bUG和繁琐报表。他刻意放慢速度，模仿着记忆中“林羽”原来的工作效率，甚至还会“虚心”地去请教旁边的赵伟：
“赵伟，这个循环嵌套导致的性能问题，除了优化算法，是否可以通过增加服务器资源这种……低效但快捷的方式临时解决？”
赵伟受宠若惊，但听着这话总觉得怪怪的：“呃……理论上可以，但成本就……”
“明白了。成本与效率的权衡。”林羽点点头，然后在解决方案里真的写上了“建议临时增加服务器资源”，看得赵伟眼角直抽。
午休时间，是最大的考验。
同事们约着一起去吃午饭。林羽被赵伟硬拉着加入了队伍。
餐厅里，大家点菜聊天，嘻嘻哈哈。林羽坐得笔直，面前放着自带的营养膏（被他换成了不起眼的灰色包装），对桌上的油腻炒菜和重口味火锅毫无兴趣。
“林羽，你不吃点？这家水煮鱼可是一绝！”一个同事热情招呼。
“谢谢。我正在进行严格的营养配比摄入，避免不必要的调味剂和油脂干扰身体机能。”林羽礼貌而疏远地拒绝。
气氛瞬间有点冷场。
大家聊起最近的电影和游戏，林羽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偶尔根据数据库里的影评和游戏攻略，干巴巴地插入一句：
“根据数据显示，该影片第三幕的剧情转折存在逻辑漏洞，评分虚高。”
“该游戏的经济系统存在致命缺陷，玩家后期收益指数级增长，导致平衡性崩溃。”
成功地把天聊死了。
所有人都觉得今天的林羽格外……不对劲。不像以前那种高冷的天才感，而是一种……模仿人类的机器人的诡异感，礼貌、规范，但毫无生气，甚至有点惹人烦。
下午，一场部门会议更是灾难。
讨论一个功能设计，大家争论不休。王总习惯性地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林羽，希望他一锤定音。
林羽想起“低调”和“正常”的原则，没有直接给出最优解，而是开始逐条分析每个方案的弊端，用语极其“客观”且不失“犀利”：
“A方案开发成本最低，但用户体验如同穿越回十年前，建议淘汰。”
“b方案看似新颖，但技术实现存在不可控风险，失败概率73%。”
“c方案勉强可用，但后期维护成本将是开发成本的五倍以上，性价比极低。”
他把所有方案批得一无是处，然后总结陈词：“综上所述，现有提案均不成熟，建议退回重新调研。或者，”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自认为很“人类”的、从网上学来的话术，“我们可以先脑暴一下，跳出思维框框？”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王总的脸色从期待变成铁青。这哪里是解决问题？这分明是砸场子！还把天聊死了！
一场原本需要结论的会议，最终在不欢而散中结束。
下班时间一到，林羽立刻关闭电脑，准时起身离开——严格遵守《劳动法》规定，多待一分钟都是对《劳动法》的不尊重。留下同事们面面相觑，都觉得今天的林羽是不是受了什么巨大刺激。
回家的路上，林羽复盘着一天的“正常”表现。
【行为模拟评估：】
咖啡冲泡： 过度精准，引起轻微注意。-5分
工作流程： 过于死板，降低了效率，引起管理者不适。-10分
社交互动： 完全失败，无法理解无意义闲聊的功能，多次冷场。-20分
会议发言： 过于直白和批判性，破坏团队氛围，未能推动项目。-15分
准时下班： 符合规定，但与其他同事行为模式不符，略显突兀。±0分
【总评：不及格。人类社交与职场行为复杂度远超预期，模拟难度极高。】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某种精神层面的损耗。维持低效和虚假，比进行高效运算更消耗能量。
苏雪在家听了他面无表情的“工作汇报”后，笑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哈哈哈哈！你是想笑死我吗？让你正常点，没让你去当hR教材和话题终结者啊！王总的脸是不是都绿了？”
林羽略显困惑：“我严格遵循了‘普通员工’的行为模板。为何结果与预期不符？”
“因为普通人是有感情、有眼色、会摸鱼、会敷衍、会拍马屁的啊！”苏雪擦着笑出的眼泪，“你那种‘绝对正确’和‘绝对直球’，在公司里才是最不正常的！”
林羽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更新数据库。
“理解。需要增加‘非理性情感模拟’、‘社交性谎言’、以及‘战略性效率降低’模块。学习难度较高。”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
“林先生，您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对工作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署名。
林羽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苏雪凑过来一看，笑声戛然而止，脸上血色褪尽。
“这……这是谁？是不是白天那个……李调查员？”
深度静默的第一天，不仅职场表现一塌糊涂，似乎还引来了更进一步的、来自暗处的关注。
“正常”的生活，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危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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