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脂灯的火苗在沉闷的空气中摇曳，将众人脸上绝望的阴影拉扯得忽长忽短。雷克斯宣布的三天期限，如同冰冷的绞索，套在了每个人的脖颈上，缓慢而坚定地收紧。
沉默如同实质，压迫着胸腔。
卡拉斯背靠岩壁，闭着双眼，并非休息，而是在全力运转架构师真印，哪怕它已近乎枯竭。
他在感知，感知这地窖本身，感知脚下的大地，感知头顶那些徘徊不去的、冰冷的金属能量反应。他在寻找，寻找任何一丝可能的、被忽略的细节。
暗爪卧在他身旁，缩小后的身躯依旧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他并未像卡拉斯那样刻意探查，而是将一种更本能、更原始的感知铺陈开来。
那是蜕变后对能量本质，尤其是对混沌与“虚无”的敏锐直觉。他过滤掉头顶那些令他厌恶的、刻板的金属能量信号，将感知如同细密的网，撒向脚下更深、更黑暗的地层。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水囊中液面下降的轻微声响，敲打在人们的心头。
突然，暗爪覆盖着暗银鳞片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他始终闭合的眼睑抬起，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竖瞳在昏暗中投向地窖一侧那看似毫无异常的岩石墙壁。
“下面…” 一道清晰而确定的意念传入卡拉斯脑海，“有东西…在动。不是那些铁块…是别的…更古老，更…深。”
卡拉斯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投向暗爪所注视的方向。他强行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探针，沿着暗爪指引的方向，向那岩石墙壁之后、向更深处的地底蔓延。
起初，是一片死寂的岩石与沙土。但很快，当他将感知调整到与暗爪相似的、对能量流动而非具体形态的捕捉频率时，他“听”到了——或者说，“感觉”到了。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沉稳的搏动。仿佛大地深处一颗沉睡的心脏，正在缓慢而有力地跳动。
伴随着这搏动，有一股极其隐晦的、带着湿润土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生机感的能量，如同蛛网般在岩层缝隙中极其缓慢地流淌。
“水脉…”卡拉斯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地窖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水？”雷克斯指挥官猛地站直身体，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你说这下面有水？”他快步走到那面墙壁前，用手敲打粗糙的岩石，发出沉闷的响声，“北风哨所建立之初，就有传说地下有暗河，但历代指挥官都曾派人挖掘探寻，从未找到过任何痕迹！你怎么能确定？”
“不是靠眼睛看，是靠‘感觉’。”卡拉斯支撑着墙壁站起身，走到那面岩壁前，将手掌贴上冰冷粗糙的石面，“暗爪感知到了能量的流动，一种属于生命之源的能量流动。很微弱，很深，但确实存在。”
他看向雷克斯，眼神笃定：“这不是普通的暗河，它的能量被某种东西约束着，或者说，保护着。你们的先辈找不到，是因为他们用错了方法。”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流星，虽然短暂，却照亮了所有人的脸庞。
“需要挖吗？我们还有力气！”一名守军激动地说道，握紧了手中的工具。
“不，盲目挖掘只会浪费体力，甚至可能引发坍塌。”卡拉斯摇头，他仔细抚摸着岩壁，感受着那极其细微的能量脉络走向，“这条水脉的能量被引导、约束，说明附近很可能存在与之相连的结构。一个入口，或者一个控制节点。”
他回想起上层殿堂那些记载着混沌导航术和能量节点位置的石板，回想起这座遗迹本身精巧的能量系统。那个古老种族似乎擅长利用和引导自然能量。
“这座哨所，在‘铁灾’到来之前，是什么地方？”卡拉斯问道。
雷克斯愣了一下，回答道：“据说更早以前，这里是一处古代先民的祭祀之地，后来才被帝国改建为哨所。主堡的位置，就是根据残留最完整的基础修建的。”
古代先民…祭祀之地…
卡拉斯和暗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那些“古代先民”，很可能与沸涌之域遗迹的建造者有关，或者至少，是掌握了类似技术的文明！
“找！”卡拉斯斩钉截铁，“不要只看表面！注意墙壁、地面有没有异常的符号、不自然的接缝，或者能量反应异常的区域！重点在主堡正下方的这片区域！”
命令下达，求生的欲望赋予了人们新的力量。幸存的守军和水手们立刻行动起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用手、用武器柄、用一切可能的手段，仔细检查着地窖的每一寸墙壁和地面，不再局限于寻找明显的门户，而是搜寻任何一丝不协调的痕迹。
暗爪也站起身，用他敏锐的感知扫描着周围。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角落那几个堆放杂物的木箱下方。
“这里。” 他传递意念，并用前爪轻轻拨开空了的木箱。
众人围拢过来。木箱下的地面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都是粗糙的开凿痕迹。
但卡拉斯将手按上去时，架构师残存的力量让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深处那水脉搏动隐隐共鸣的能量残留。非常微弱，几乎被岩石本身的气息掩盖。
“清理这块地面！”卡拉斯说道。
人们用手拂去浮土和沙砾，一块略显平滑、与周围岩石颜色有细微差别的石板渐渐显露出来。
石板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把手或钥匙孔，只在中心位置，刻着一个早已被磨损得几乎无法辨认的符号——那符号的轮廓，与沸涌之域礁石上的刻痕，有着某种神似！
“就是它！”卡拉斯心中一定。他尝试用力推动石板，石板纹丝不动。注入微弱的空间之力，石板也毫无反应。
“需要特定的能量频率…或者…钥匙？”卡拉斯皱眉。
就在这时，暗爪低下头，将他那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竖瞳靠近那个模糊的符号。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奇异韵律的嗡鸣，一股精纯的、混合了混沌本源与新生的“虚无”底蕴的力量，被他小心地、试探性地，注入到那个符号之中。
那不是强行冲击，而是一种“共鸣”，试图模拟出与这古老装置匹配的“密码”。
起初，符号没有任何变化。
几秒钟后，就在众人以为失败之时，那模糊的符号突然极其轻微地亮了一下，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水波般的淡蓝色光泽！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尘封了千万年的机括被触动的声响，从石板下传来。
石板，缓缓向下沉陷，然后向一侧无声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散发着更加浓郁潮湿气息和那股隐晦生机能量的漆黑洞口！
一条通往地底深处的道路，在绝望的黑暗中，向他们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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