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冰冷的枪口抵在太阳穴上，李萧风刀刻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绝望。
不该这样的……李萧风胸腔起伏，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神里带有一丝疲惫：“杨组长，不该这样的……”
像是经历了很长的思考后下定了决心，他顿了一下，抬起眼皮，开口道：“杨组长，我可以给你引荐林……”
“林少崖是吧？”杨南坐回办公椅上，笑着打断道。
李萧风眼瞳一缩，抚在膝盖上的双手骤然抓紧：“你知道？”
杨南点点头：“林通的私生子嘛，内阁那个最年轻的议员。”
杨南握雪茄的手点了点李萧风，笑道：“正是因为五年前，林少崖去边疆的大雪山镀金，你是他的连长，他看中你了，所以你才升得这么快嘛。”
孙立小臂绷紧。
呵……他内心笑了一下。
抵在李萧风太阳穴的枪顿时更紧了一点。
李萧风下巴微抬，并没有被对方的一番话击中，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杨组长，你们应该相信林议员，再过不久，他就会接手整个东洲……”
杨南摇了摇头：“我见过年轻时的林通，林通年轻的时候，跟他这个私生子林少崖没什么区别……但等他接手东洲后，东洲也没什么变化。更烂了。”
“没办法的。”杨南摊了摊手，无奈道：“衣服修修补补后是能穿的，房子破破烂烂也能勉勉强强住。”
“但要是地基坏了……”
杨南身体后靠到椅背上，“我们就只能拆了重建了……因为经不起风雨了……”
“更何况……如今，”
他指了指李萧风面前的资料，“外面还有好几个强盗，在等着占领我们这间破破烂烂的房子，等着杀我们呢……没办法，你明白吗？没办法。李师长，我也不想这样做，说实话，我也想退休，我也想看我儿子、看我女儿结婚，然后给他们看孩子……但没办法……地基坏了，山压过来了……在这样的地基上盖的房子，连风雨都挡不住，更遑论挡住强盗……”
李萧风眼神阴沉：“再破烂的房子，也比没房子好。”
杨南吐出口烟雾，摇了摇头道：“师长……这也得看房子是谁的？”
“房子的主人自然跟你想的一样，毕竟，你是房子主人最亲密的狗之一……”
“强盗来了……主人不怕，他们用我们来填饱强盗的肚子就行了……到了最后，可能也会用你这样的狗去填他们的肚子……”
“那我们呢？我们既不是房子的主人，也不是主人的狗，是主人的什么呢？我不知道……”
杨南左腿搭在右腿上，笑眼看向孙立，“孙团长，你想当狗吗？”
“不想。”孙立干脆利落道。
杨南越过孙立，看向后面的五位团长：“庞重、钱谦、刘钥、张承国……你们几个呢？”
“不想！”
“老子倒是想，但没有李师长这样的机会！”
“当过……不舒服……”
“……”
哈……杨南笑了笑。
在齐建国的眼里，他还是个年轻人。
但毕竟快五十的人了。
不年轻了，脸上皱纹真有点深了。
狗……李萧风眼神一沉，没有反驳。但他也并不觉得林少崖把他当狗。
他瞥了一眼拿枪抵着他头的孙立，孙立年纪比他大了几岁，但手指依旧遒劲有力。
李萧风看向杨南，淡淡道：“杨组长，孙立、庞重他们几个，现在能背叛我、背叛东临军区、背叛林家……将来，他们当然也能背叛你。”
咔嚓！
子弹上膛。
孙立的手指放在了扳机上，庞重几人的眼神也出现了几分变化。
“当然。”
出乎众人的意料，杨南吸了口气，承认了对方的话，点头笑道：
“我无所谓的……李师长……”
“人类的历史本来就是一部背叛与被背叛的历史，连背叛和被背叛都怕的人，注定上不了历史书的。”
“没什么好怕的。”
白炽灯下。
场间气氛一静。
李萧风有些木然地看着对面的中年人。
杨南眼神沉静。
雪茄烟灰已经很长了，他探起身子，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在烟灰缸里轻轻弹掉烟灰。
杨南头一抬，看向孙立等人，声音平静：“诸位，没有什么要多说的……你们今天选择我，是因为我给了你们想要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我会持续带给你们……”
“如果哪一天，我给不了你们了……”
“孙立、庞重、钱谦、葛山飞、刘钥，张承国……”
他一个一个地点着这些团长的名字，“你们随时随地可以崩了我！”
噔噔噔！
众人脚步声整齐，面容一肃：“是！”
军靴蹬地的声音入耳，李萧风眼瞳一暗。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大雪漫天下，那个青年的灿烂笑容。
“连长，我感觉你有点厉害啊，……你是个人才诶，有点浪费了……连长，你放心！我当官后就来提拔你……”
“草！林少崖！你踏马少踏马吹牛了！去！跑五公里！负重跑！……”
这样的对话发生后不久，林少崖就退伍了……又过了一个月，他们部队就被调去参与演习了……然后，他就升官了……
李萧风叹了口气。
不该这样的……明明林少崖都已经找到路了！
他找到路了！！
咚咚——咚！
恰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
一道巨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屠师长！”
“屠师长！”
“……”
众人纷纷敬礼！
一师师长，屠阗！
“孙立，”身高近两米的屠阗皱了下眉，“把枪收了。”
“是！师长！”孙立老老实实收枪。
噔，噔，噔，屠阗军靴踩实地面的声音不断传来。
李萧风心脏渐渐加快……屠阗？
屠阗身高极高，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李萧风桌前的阴影越来越大。
一阵风刮过，屠阗走过他身边，走向杨南。
李萧风眼睛眯起。
杨南对于对方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的样子。
他拿起书桌上的深蓝色雪茄盒，抽了根雪茄出来，对着屠阗一扔。
屠阗探手接过，放到鼻端嗅了一下，轻声道：“除了曹勇和几个副师长外，姜亥和蓝若雨他们都拒绝了，都关起来了。”
杨南吸了口气，沉声道：“曹勇意义不大，有他爸在，他签什么文件，最后都会没事。他有恃无恐，什么都敢签。”
“团长一级呢？”杨南后脑靠在椅背上，烟雾里，眼睛微微眯着。
屠阗直接坐到了办公桌上，面对着墙壁，背对杨南，高大的身影顿时如山一般笼罩在李萧风头上。
屠阗拿出一把随身小刀，削掉雪茄帽：“一半吧，大概。差不多了，一半的骨干，再提拔一半。够了。”
他转过上身，从杨南面前拿走一只精致的打火机。
咔嚓！
点燃雪茄。
嗅到烟味，李萧风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还不错。”杨南笑了笑。
屠阗抽了一口雪茄，吐出烟雾，没有转头，看着白色墙壁，嫌弃道：“比上次的淡了。”
“老了。”杨南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脖子，轻松道：“抽点淡的吧。”
他扭头朝圆脸女士道：“钱准备好了吗？”
圆脸女士立刻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分了一千个户头，一定时间内，不会引起海城银行的注意。”
屠阗坐在办公桌上，笑了笑：“十万人，大概三千多名军官……你打算给他们分多少钱？”
“先把我家的全分了。”杨南抽了口雪茄，笑道，“很多，他们会满意的。”
屠阗点头道：“接下来呢？”
“等拿下海城内的七家银行、四海港码头、海城电力、东由燃气、海城钢铁……喔，还有归海造船厂，拿下这些后，我会分第二笔……”杨南站起身，左手擦了擦眼睛。
“时间很短……再之后，我们要拿下第一军区，掌握制空权、制海权……彻底拿下海城！”
“好。”屠阗转过身，将雪茄放入烟灰缸，吐出最后一口烟雾，“不好抽，没意思。”
静静坐着，心里却如掀起惊涛骇浪般李萧风霍然抬头，咬着字道：“屠阗，海城钢铁是你们屠家的产业……”
屠阗笑了笑：“李师长，海城钢铁是屠雄的产业，从他爷爷辈起，就是他们家的产业了，我踏马都快出五服了。”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杨南：“这是我希望活着的屠家人。”
“好。”杨南收起这张纸，最后抽了口雪茄。
李萧风面色发白：“你们疯了……大乱！会大乱，会大乱！林家不会放过你们的，林通不会放过你们的……”
……
“李师长！”
杨南将雪茄放入烟灰缸，笑道：
“中原鹿正肥。”
“你出局了。”
……
“关起来吧。”
他拿着黑色风衣，大踏步走出办公室。
屠阗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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