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没劝，只想笑着道：“行啊，不道歉就不道歉了，这是你们小孩的事情。”
她家幺幺很聪明，又不会吃亏。
要帮忙的时候，也会说的。
就不过多干预小孩的事情了。
唐甜觉得这个房间里，哪里都不舒服。
温柔的林烟让她不舒服。
笑眯眯的宋榆让她不舒服。
不在意她的林耀让她不舒服。
处理伤口时轻柔的手法让她不舒服。
换衣服时林烟轻叹的声音让她不舒服。
不应该是这样的。
家应该是冷冰冰的，爸爸应该是声色俱厉的，她应该是被骄纵的。
除了爸爸以外，所有人都应该纵着她才对。
她低垂着头，吸着鼻子，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林烟手里的毛巾上。
她哽咽着：“我讨厌林耀。”
林烟点头：“我知道，这很正常。”
“你、你为什么不骂我？”小孩哭得可怜又倔强。
林烟有些苦恼：“因为我对你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她笑道：“如果不是幺幺带你回来，我是不会给你做这些的。”
唐甜抬头，泪眼朦胧：“是爱屋及乌吗？”
“答对啦，看来甜甜也是很聪明的小孩呢~”林烟毫不吝啬地夸奖着。
唐甜耳根有些红，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烟当作没听到，给她换了鞋子拍拍她的后背：“去客厅吃饭吧，吃完饭好好睡一觉。”
唐甜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跟在林烟身边走了出去。
就短短几步路，比不得她们家的大别墅。
但是角落里有打卡表，还有贴着的便签，甚至还有她们一家三口游玩的照片。
每一处的痕迹都彰显着，林耀是一个生活在爱里的小孩。
唐甜想，她还是很嫉妒。
林耀正在搭乐高，看到唐甜出来的时候，眼前一亮，不紧不慢地放好东西走过来：“你看起来像这个花一样。”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花瓶里插着的一支白色郁金香。
唐甜没有明白：“为什么？”
“看起来很白，很长，很好看。”她直白地说着自己的感受。
唐甜看了她一眼，心想林耀真是个奇怪的人。
面对欺负她的人都夸她。
是不是脑子不大好？
她在餐桌的空位处坐下，吃饭的时候，安静有教养，听着她们说一些家常话。
林耀的爸爸妈妈会跟她说自己遇到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林耀也是这样。
“你们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又不懂。”唐甜坏心眼地想破坏这种讨厌的和谐气氛，“喜欢孩子，难道不应该为她遮风挡雨吗？”
“什么都不让她做才是最好的吧。”
她有些得意：“我哥哥就是这样，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不听我话。”
“不对。林耀反驳，“爸爸妈妈喜欢我，才会希望我能成长。”
“她们教我怎么处理跟人的关系，教我去认识世界，去掌握世界。”
“我觉得很开心。”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就是简单的几句话。
却让唐甜有些食不下咽：“你的意思是我哥哥不喜欢我？”
林耀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是外人，我怎么能去评判这个呢？”
她又不是当事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说过，不要乱议论别人。
唐甜抿了抿唇，还是很不高兴：“你真让人讨厌，坏林耀！”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林耀的身上，她感觉到了一种安心。
这种安心让她敢说着讨厌的话，也不担心被人丢出去。
她讨厌林耀的同时，却认可了林耀的人品。
林耀也不示弱：“我也不喜欢你，你也很凶！”
“还不给我道歉！”
唐甜急了：“可是你刚刚还夸我像花一样，你怎么就不喜欢我了？”
林耀更是不理解：“你好看也不影响我不喜欢你啊！”
事实跟她的不喜欢，也不冲突啊。
听明白的唐甜气得一屁股坐了回去，又碰到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来喝点汤。”林烟给人弄了一碗推过去。
唐甜没办法对林烟恶语相向，只能低头喝着。
汤进了肚子，四肢都暖融融了。
饭桌上，林耀问了一下颂明的事情。
林烟道：“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她也有些愁了：“没有证据证明，小明舅妈好像也知情，我们刚去，就被轰了出来。”
对方神色麻木，看向她的目光里都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证据是什么。”唐甜插嘴，“但我建议来一招引蛇出洞。”
“不行，不管是谁，都不应该涉足危险里面。”宋榆否定了她的提议。
她得意洋洋的出谋划策，得到了一个更让人怔愣的答案。
“可是目标不应该是不择手段去完成的吗？”她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
她们的安全，根本不算什么的啊。
宋榆放下筷子，认真道：“事情一定会有其他的解决方法，那样虽然快，但是太危险了。”
“我们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唐甜眼睛又红了。
好像她这么多年的生活方式全都被推翻了。
她有些害怕。
害怕看到过这样的生活，她怎么回去她自己的家庭？
尝到了平等尊重的滋味儿，她要怎么才能忍耐下去？
她不说话了，沉默着吃完饭，最后睡在林耀房间新搭的小床上。
房间里带着淡淡的宁神香，月亮灯悬挂在头顶，被子颜色都是统一的绿色系。
“这房间的颜色，是你爸妈选的？”唐甜坐在床上，问了一句。
她不想睡，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问一句。
林耀在写自己的日记，回了一句：“不是，都是我自己挑的。”
“我喜欢绿色。”
唐甜想到自己那个从一出生到现在，就被强制定成粉色的房间。
抠了抠被子，躺了下去。
厚实的玻璃阻隔了窗外的寒风。
被子盖在她身上，满满的安全感。
林耀小小的背影坐得笔直，认真写东西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她突然想：如果她是林耀的姐姐，那她过的应该会很幸福吧？
才不会有人喜欢林耀的。
她笨死了，是个小古板。
唐甜拉起被子，盖住流泪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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