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县医院的手术室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偶尔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打破凝滞的空气。
无影灯下，林默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经过数控校准。县医院的外科主任带着他的助手，按照林默之前的指令，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开胸和初步的暴露。当那颗巨大、搏动异常、被夹层血肿折磨得濒临破裂的心脏暴露在视野中时，当地医生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建立体外循环。”林默的声音透过口罩，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张浩和县医院的麻醉医生、灌注师紧密配合，动作流畅。赵德明和刘栋则全神贯注地协助着，眼神紧跟着林默的每一个步骤。苏晚晴守在手术室门口的电话旁，确保与血库和后勤的通讯畅通。陆青屿在角落的移动工作站上，飞快记录着关键数据。埃里克则站在不影响操作的位置，目光锐利地观察着一切，尤其是团队协作的模式。
手术进入最关键的部分——深低温停循环，主动脉弓置换。林默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停止全身血液循环的情况下，切除病变的主动脉弓，植入人工血管。
“准备三分支人工血管。”林默伸出手。
器械护士将准备好的血管递过来。林默接过，手指习惯性地捻动、检查血管的质地和吻合口的工艺。就在他准备开始吻合时，动作却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的指尖在一个人工血管分支的吻合口边缘，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该存在的毛糙感。
“等等。”林默的声音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他举起那根分支血管，对着无影灯仔细查看。灯光下，吻合口边缘的聚合物材料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均匀，像是生产工艺上的瑕疵。
“林主任，怎么了？”张浩立刻问道，他能感觉到老师的异常。
“这支血管，吻合口边缘有缺陷。”林默言简意赅，“在系统压力下，这里是潜在的破裂风险点。”
县医院的器械护士脸色瞬间白了，声音有些发抖：“这……这是医院库里最好的了，是……是康拓医疗供应的。”
康拓。这个名字让手术室里的几个知情人眼神微动。
“备用血管。”林默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有问题的血管放到一边。
“只……只有这一根三分支的备用了……”护士的声音更低了。
气氛瞬间凝重。深低温停循环的时间是以分钟计算的，每一秒都关乎患者大脑是否会发生不可逆的损伤。没有合适的人工血管，手术将前功尽弃。
苏晚晴在门口听到动静，立刻走了过来，了解情况后，她眉头紧锁，但语气依旧镇定：“我们随车带了应急耗材箱，里面有瑞泰公司的标准人工血管，但不是预成型的三分支，需要现场拼接。”
现场拼接人工血管，对主刀医生的技术要求极高，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多个精密吻合，任何一个接口出问题都是灾难性的。
“可以。”林默只回答了两个字。他没有时间去追问康拓这批耗材的问题，此刻，解决问题是第一位的。
他迅速改变了手术策略。“张浩，准备单支人工血管，我们现场制作三分支。赵德明，注意脑灌注压，时间要重新计算。”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是技艺与时间的赛跑。林默的手指在冰冷的器械间翻飞，裁剪、吻合、打结，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精准得如同机器。张浩在一旁紧密配合，递送器械，协助暴露。当地医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过，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有人能进行如此高难度的血管重建。
当最终制作完成的三分支人工血管被成功植入，体外循环重新开始，血液顺利通过新血管流向全身，监护仪上各项指标逐渐恢复正常时，手术室里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手术成功了。
但成功的喜悦背后，一丝阴霾悄然笼罩。林默在清理器械时，特意将那只被弃用的康拓人工血管分支单独封装，交给了陆青屿。
“青屿，记录这个批号。分析瑕疵类型和可能的风险概率。”他的声音很低，只有身边的几人能听到。
陆青屿接过样本，郑重点头：“明白。我会把它纳入基层医疗器械质量评估的数据库。”
苏晚晴看着那只被封装起来的血管，眼神复杂。她知道康拓与王副院长的关系，也知道他们一直在试图挤占杂交中心的耗材份额。这次的事件，是偶然的质量疏漏，还是……某种更深层次问题的冰山一角？
林默脱下手术衣，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那平静外表下酝酿着的风暴。他追求的极致技术和患者安全，容不得半点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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