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手似乎想用酒精冲刷掉胸中的块垒，她又仰头狠狠灌下一杯清酒，动作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头。空杯被她重重顿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指节微微发白，那原本被醉意朦胧笼罩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深及骨髓的疲惫与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烦躁。
“改革……哼，说得倒是轻巧。”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自嘲和一种深陷泥潭的无力感，“可真正做起来，每一步都像是在看不见底的泥潭里跋涉！那些盘踞在长老团和各部门里的老家伙们，明面上碍于我的身份和拳头，不敢直接跳出来反对，可背地里的小动作、软钉子，从来就没停过！”
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
“我不过是想动一动忍者学校那几十年前的老旧课程，多加点实战生存分析和文化通识，他们就说要‘遵循传统’，不能动摇根基！我想调整一下高等级任务报酬的村子分成比例，好充实公共建设和抚恤基金，他们就集体嚷嚷着这‘损害了各大家族应得的利益’！就连……就连我想稍微规范一下医疗忍者的系统化培养和独立晋升渠道，确保前线能得到更及时有效的支援，都有一堆人跳出来，引经据典地说这‘不符合忍者小队协同的古老规矩’！”
她越说越气，胸中的怒火仿佛被酒精点燃，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巨大的力量震得碗碟哐当作响，果汁和酒液都从杯子里晃了出来。
“这帮鼠目寸光、只懂得争权夺利的混蛋！眼睛里除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特权，还看得到什么？！木叶的未来？忍者的未来？在他们心里恐怕连个屁都不如！”
卡卡西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他适时地、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拿起酒壶，将纲手面前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满，动作流畅自然。他的语气依旧是那副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慵懒调子，但说出的话却像苦无般精准地钉在了问题的核心：“毕竟，任何新的政策，本质上都是在重新划分利益。总会触动那些已经在旧秩序中占据了有利位置的人。习惯了掌控权力和资源的人，不会喜欢任何可能威胁到他们地位和舒适区的改变，无论那改变看起来多么合理。”
佐安静地坐在一旁，烛光在他沉静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他对眼前这一切毫不意外，甚至有一种冰冷的熟悉感。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去年发生的那件事——时任代理火影的卡卡西，力主推动建立的“政务与生活技能学院”，一个旨在培养文职、技术类忍者，为那些不擅长或不适合战斗的忍者，以及伤残、退役忍者提供一条体面转型道路的机构。想法颇具前瞻性，结果呢？在各方势力的暗中抵制、消极应付和资源掣肘下，那个学院甚至连雏形都没能完全建立起来，就被各种“不符合战时需求”、“浪费村子资源”的舆论和手段联手扼杀，最终不了了之。
（佐助内心一片清明，带着一丝穿越者特有的、近乎残酷的冷静：历史的惯性，利益的壁垒，无论在哪一个世界，哪一种文明形态下，竟然都如此相似。即便拥有了足以横扫千军的力量，想要撼动这些根深蒂固的、由无数关系网和潜规则构筑起来的体系，也绝非依靠单纯的武力就能轻易办到。这其中的阻力，远比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要复杂和粘稠得多。）
他看着眼前这位凭借强大实力和威望登上火影之位，此刻却不得不借酒浇愁、宣泄愤懑的五代目，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看似永远置身事外、实则对一切洞若观火、选择用慵懒掩盖锋芒的卡卡西。心中已然明了，今晚这场看似随意的酒局，所涉及的话题，其沉重程度，恐怕远超一顿简单的晚饭。他们面对的，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艰难甚至更加磨人的战争。
佐助看着纲手那副借酒消愁却愁更愁的模样，沉默了片刻。他并非擅长安慰之人，但基于自身的认知，还是开口了，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冷酷的洞察力：
“纲手大人，其实不必如此烦恼。”他缓缓说道，“我早就提及过，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村子如今掌握的技术，无论是已经开始应用的医疗改革、通讯手段，还是我提供的那些……思路，乃至整体经济模式和任务体系的潜在变化，都在推动着整个体系向前演进。旧的模式，注定无法完全适应新的需求。”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宏大的概念在酒气中沉淀。
“从这个角度看，您所推行的新政，并非凭空创造，而是顺应了这种内在的驱动。所以，它并非是能否成功的问题，而是……迟早会以何种形式、在多大程度上实现的问题。那些阻碍，或许能延缓进程，但无法扭转趋势。”
他的话语像是一杯冰水，试图浇灭纲手心头的躁火，用的却是一种近乎于宣告客观规律的方式。
一旁的卡卡西适时地接过了话头，他的分析则更为具体，直指现状的核心：“是啊，目前的情况其实比初期要好得多。像奈良、秋道、山中这样的大族，以鹿久为首，他们足够聪明，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了大势不可逆转，继续对抗只会损害自身长远的利益，所以选择了顺应，甚至在某些方面开始配合。”
他那只露出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而日向一族的日足族长……嗯，或许用‘审慎’来形容更合适？他大概是在衡量了绝对的实力差距和可能的后果后，觉得无力正面抗拒您的意志，所以也保持了表面的安分。”
卡卡西的话锋一转，指向了真正的麻烦来源：“现在跳得最欢的，反而是像鞍马、御手洗、森乃这些家族。他们在之前的某些特定时期凭借特殊手段崛起，根基并不像传统大族那样深厚，也因此对现有的、他们赖以生存的秩序更为依赖和敏感。”
纲手刚刚被佐助那番“大势论”稍稍平复的怒火，瞬间被卡卡西点出的这几个名字再次点燃。她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碧色的眼眸中怒火熊熊，几乎是低吼着说道：
“哼！鞍马！御手洗！森乃！这些人，几乎全都是老头子（三代火影）执政时期，靠着各种关系和机会被拉拢、扶持起来的！他们在旧的体系里捞足了油水，占据了不该属于他们的位置！现在想动他们的奶酪，简直像要了他们的命！”
她的五指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强大的查克拉甚至让桌上的空杯都微微震颤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戾与杀气：
“看着他们上蹿下跳，阳奉阴违的样子……老娘有时候真想不顾一切，直接用拳头把他们全废了！一了百了！”
这充满煞气的话语在小隔间里回荡，将一位强大影级强者的不耐烦与面对政治掣肘时的无力感，展现得淋漓尽致。她拥有毁灭性的力量，却无法简单地用这力量去清除改革道路上的这些“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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