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号”如同扑火的飞蛾,缓缓驶入那片连死寂秩序都为之让路的中央空洞。
没有预想中的空间扭曲,也没有能量冲击。当星舟的船首触及那片“虚无”的边界时,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一种前所未有的“剥离感”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并非是物理上的分解,而是一种概念上的“抽离”。穆成感觉自身与外界宇宙的所有联系——与悬圃山的宗门气运、与星海的法则网络、甚至与自身过往因果的丝丝缕缕——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淡薄,仿佛被一层极薄的、却绝对隔绝的纱幕所阻挡。
星舟内部,所有的灯光、阵法符文的光芒,都在进入空洞的瞬间黯淡了数倍,仿佛连“光”这个概念在这里都受到了压制。外部探测阵法传回的画面,是一片无法用任何颜色描述的“空无”,并非黑暗,而是连“视觉”这一感知方式都似乎失去了意义的纯粹虚无。
“所有外部传感器失效!”
“能量读数归零……不,是无法定义!这里没有我们认知中的能量存在形式!”
“时空坐标参照系丢失……我们……在哪?”
王擎和秦岳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茫然与惊惧。失去了所有外部参照,连自身的存在都变得有些虚幻不定。
唯有穆成识海中的“星火箓”,依旧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光芒,成为了这片绝对虚无中唯一的“坐标”与“灯塔”。它指向的方向,不再是具体的方位,而是一种……“深度”。仿佛在这片虚无之中,存在着某种层级上的“更深处”。
“稳住心神!”穆成低喝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星舟内显得格外清晰,“收敛自身气息与神识,紧守道心!此地虚无,能侵蚀存在之念,勿要迷失自我!”
他全力运转混沌真元,以“星火箓”为核心,在自身与秦岳三人周围布下一层薄薄的、蕴含“存在”意蕴的守护领域,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虚无侵蚀。
“薪火号”在这片虚无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或者说,是在沿着“星火箓”指引的“深度”缓慢下潜。时间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意义,只有神识中那不断加深的“坠落感”提醒着他们的移动。
不知“下潜”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突然,穆成眼神一凝。“星火箓”传来的牵引感猛地增强,并且带上了一丝……悲凉与沧桑的意味。
“前方……有东西。”
众人精神一振,努力向外“望去”。在“星火箓”光芒的微弱映照下,前方的虚无中,逐渐浮现出一些……轮廓。
那并非实体,而更像是一些巨大无比的、半透明的“信息幻影”或者说“概念残骸”。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支离破碎的星辰,有的像是枯萎的世界树,有的则呈现为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体……无一例外,都散发着辉煌过后彻底死寂的气息。
“这些是……”秦岳喃喃道。
“是墓碑。”穆成的语气带着一丝明悟与沉重,“是那些曾经存在过、试图追寻超脱、却最终失败湮灭的文明……留在这片‘归真之门’前的……最后印记。”
“星火箓”的光芒扫过这些文明的“墓碑”,微微震颤着,仿佛在无声地哀悼。穆成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与不甘的执念,但它们太过破碎,早已失去了任何活性,只剩下冰冷的记录。
他们仿佛航行在一片埋葬了无数宇宙纪元、无数辉煌种族的公共墓园之中。这里的“虚无”,并非天生,而是被太多文明的终极消亡所“浸染”而成!
就在这时,“星火箓”的牵引方向再次变化,指向了这片墓园更深处,一个相对“醒目”的“墓碑”。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眼瞳般的复杂结构幻影,其风格与他们在静默区外围依附探索的那个未知文明残骸,同出一源!正是留下水晶板信息,提及“归真”与“非授权通道”的那个文明!
“星火箓”对它的反应尤为强烈。
穆成操控“薪火号”缓缓靠近。随着距离拉近,那“眼瞳”状的幻影逐渐清晰,其中心并非瞳孔,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漩涡,漩涡深处,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外界静默区截然不同的……“波动”。
那波动带着一种“门槛”与“筛选”的意味。
“星火箓”传递来一股明确的信息:穿过它,才能抵达真正的“归真之地”入口。但,需要“钥匙”,或者说,需要满足某种“资格”。
穆成立刻想到了那块水晶板,以及“星火箓”与它的契合。他尝试着,再次引导“星火箓”的力量,模拟出那种“稳定与内循环”的韵律,投向那漩涡。
漩涡的旋转微微一顿,似乎是在“验证”。
片刻后,漩涡中心的光芒亮起了一丝,一道仅容“薪火号”通过的、由苍白光芒构成的通道,缓缓在虚无中开辟出来!
通道的另一端,依旧是不可测的虚无,但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气息,从中隐隐透出。
成功了!他们找到了被那个未知文明验证过的、相对“安全”的通道!
然而,就在“薪火号”即将驶入通道的刹那,穆成储物法宝中,那枚来自神秘老者的令牌,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并且第一次,主动传递出了一段清晰无比、带着警告意味的意念:
【止步!门后非汝当前可涉足之‘真’!强行闯入,道基尽毁,薪火湮灭!需‘混沌圆满’,持‘钥’方可叩门!】
几乎同时,那苍白通道的深处,传来一声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漠然而宏大的道音:
“归真之门,非请莫入。资格不足,退散!”
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力量,如同潮水般从通道内涌出,轻轻推在了“薪火号”之上。
星舟剧烈一震,不受控制地向后飘退,那道苍白的通道也随之迅速闭合、消失。
一切重归虚无,只剩下那巨大的“眼瞳”墓碑,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穆成脸色变幻,握着那枚再次恢复冰凉、却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令牌。
混沌圆满?持钥?这令牌,果然是“钥匙”的一部分?那老者……究竟是谁?
而归真之门的拒绝,也让他意识到,前方的道路,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艰难。并非找到入口就能进入,还需要……资格。
薪火虽找到了门径,却尚无力叩门。
是就此止步,返回宗门寻找达到“混沌圆满”与“持钥”的方法,还是……另寻他路,冒险尝试?
站在无数文明墓碑之前,穆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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