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集 山野起风波
石生挎着竹篓穿行在晨雾未散的山谷里,露水珠顺着茅草丛尖滚落,打湿了他的裤脚。昨日采回的黄芩和板蓝根在破庙里见了奇效,那名咳血的老翁喝下药汤后,今晨竟能坐起身来。双经渡说,若能再寻些金银花配伍,清热之力更着,对那些高热不退的病患再好不过。
“石生哥,你看这丛是不是金银花?”身后传来二柱的声音。这后生昨日还发着低烧,今日便能跟着来采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
石生回头,见二柱指着岩壁上一丛开着黄白小花的植物,快步走过去拨开叶片细看。那花苞成对生于叶腋,黄的如蜜蜡,白的似凝脂,凑近便有股清甜香气。“正是!”他眼睛一亮,从腰间解下小镰刀,“采的时候留半截藤蔓,来年还能发。”
这是双经渡教他的道理。采药如处世,不可竭泽而渔,留三分余地,既是给草木生机,也是给自己后路。就像《金刚经》里说的“应无所住”,太过执着于眼前的收获,反会被外物困住。
三人正采得入神,忽闻林外传来一阵喧哗。石生警觉地直起身,按住腰间的柴刀——这把刀是父亲留下的,砍柴采药时防身用,前日在破庙外,他也是凭着这股子悍劲,才拦住了要绑双经渡的差役。
“就是他!昨日带疫鬼进的山!”一个粗哑的嗓音划破晨雾,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石生抬头,只见五个手持扁担锄头的村民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额角有块月牙形的疤,正是这山脚下李家庄的里正李虎。
被围在中间的,正是昨日指路的采药老翁。老人被两个村民架着胳膊,背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其中几株人参模样的植物滚到石生脚边——那是党参,补气血的良药,想来是老翁采来换米的。
“李里正,这是误会!”老翁急得脸通红,挣扎着喊道,“那先生是好人,在城西破庙救了好多人,这后生是他徒弟,来采药救命的!”
李虎瞪着铜铃似的眼睛扫过石生三人,目光在他们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二柱脸上——那后生大病初愈,脸色还带着病气的蜡黄。“好人?”他“呸”地啐了口唾沫,扁担往地上一顿,“疫鬼都该烧死!你个老东西竟敢引他们进山,是想让全村人都染病吗?”
“我们没带疫病!”石生往前一步,将二柱护在身后,竹篓里的草药随着动作晃出清香,“我师父用草药治好了好多人,昨日若不是老翁指路,破庙里的病患都没药吃了。”
“治好了?”李虎旁边一个瘦高个村民冷笑,“我表哥前几日就在州府医馆,吃了多少汤药都没用,最后还是……”他没说下去,却引得众人脸色一沉。虢州城里的惨状早已传开,谁都怕这看不见的疫气沾上身。
“那是他们没找对法子。”石生想起双经渡说的“湿热辨证”,急道,“这病是湿热入体,需用清热祛湿的草药,我采的黄芩、板蓝根都是对症的……”
“少扯这些鬼话!”李虎不耐烦地挥起扁担,“看你们这脸色就不是好东西,今日不把你们绑去官府,难平村里人的怒气!”
扁担带着风声砸过来,石生忙侧身躲开,后腰却还是被扫到,疼得他龇牙咧嘴。老翁见状大喊:“住手!他们真是救人的!”说着就要去拉李虎,却被旁边的村民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二柱吓得脸发白,却还是鼓起勇气喊道:“我们真的没害人!昨日石生哥还用针救了一个高热惊厥的少年呢!”
“用针?”瘦高个村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看是扎小人的妖术吧!”
这话一出,村民们更激动了,纷纷举着农具围上来。石生知道说再多也没用,这些人被疫病吓破了胆,眼里只看得见“危险”二字。他紧了紧手里的柴刀,心想实在不行,就拼着挨几下打,也要护着草药和老翁出去——破庙里还有几十号人等着药救命呢。
就在这时,人群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柱子!你咋了?”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短打的青年晃了晃,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脸色红得像要滴血。
“是柱子!”李虎脸色骤变,那是他本家侄子,今早说跟着来看看,没想到突然发病。几个村民慌忙去扶,却被李虎喝住:“别碰!是疫气!”
一时间,没人敢上前,只围着倒地的青年手足无措。柱子的娘在后面哭喊着扑过来,被李虎死死拉住:“你不要命了?!”
石生却在青年倒下的瞬间变了脸色——这症状和破庙里那个高烧惊厥的少年一模一样!是热入营血,再不施救就危险了!
“让开!”他拨开人群冲过去,李虎见状怒吼:“你想干什么?!”
“救人!”石生跪在地上,摸出腰间的银针——这是双经渡昨日给他的,说山野间或许能用得上。他记得双经渡施针时的手法:取曲泽、委中两穴,放血以泻热毒。
“你敢用妖术害人?!”李虎举着扁担就要打下来,老翁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腿:“让他试试!不然柱子就真没救了!”
石生顾不上抬头,飞快地用衣角擦了擦银针,找准青年肘弯处的曲泽穴,一针刺下。针尖刚没入半分,就见黑红色的血珠涌了出来,像断线的珠子滚落在草地上。
“还敢放血!这是要杀人啊!”瘦高个村民大叫。
石生充耳不闻,又在青年膝弯的委中穴施针。两穴放血不过片刻,原本抽搐不止的青年渐渐平静下来,脸色也褪去了几分潮红。
石生松了口气,额角渗出细汗。他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拿些清水来,再找块干净的布。”
没人动。李虎盯着地上的血珠,又看看渐渐缓过气的侄子,扁担在手里晃了晃,终究没再落下。
“我家有竹筒装的井水!”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突然喊道,转身就往林外跑。她是柱子的妹妹,刚才一直躲在树后哭。
水很快拿来了。石生用布蘸了水,轻轻擦拭青年的额头和手心,动作竟有几分双经渡的沉稳。“他这是热毒攻心,放些血能缓过来,回头再喝些清热解毒的汤药,就能好了。”
柱子的娘哽咽着道谢,李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里的扁担不知何时放了下来。“你……你真能治这病?”
石生点头,从竹篓里拿出一株板蓝根:“这药能清热,配上黄芩煎水,治温疟最有效。我师父在城西破庙,已经救了好多人了。”
老翁也帮腔:“那先生不仅会治病,还会念安神经,前日我见一个垂死的妇人,听他念了几句,竟慢慢缓过来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刚才的敌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一丝希望。瘦高个挠挠头:“那……那你们还采药不?我们后山好像有不少你说的那种草。”
石生眼睛一亮:“真的?”
李虎咳了一声,难得露出些缓和:“真倒是真,就是……你们别往村里去,免得大家害怕。”他看了眼地上渐渐苏醒的柱子,声音低了些,“要是……要是你们还需要啥帮忙,就跟我说一声。”
石生心里一阵暖意,笑着点头:“多谢里正!我们采药只在山里,绝不进村。等回去了,我让师父多配些预防的药,给你们送些来。”
晨光穿过树叶洒下来,照在散落的草药上,也照在村民们渐渐舒展的脸上。石生知道,驱散恐惧的,从来不是刀剑,而是看得见的希望。他低头将散落的党参捡起来递给老翁,心里想着,得快点采完药回去,破庙里还有人等着呢。
只是他没注意到,李虎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除了愧疚,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州府那边,可还没松口呢。
想知道石生能否顺利采够药材?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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