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熙和堂的雕花窗棂，洒在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堂内的药柜整齐排列，一列列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墨字苍劲有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那是混合了当归、白芷、陈皮与薄荷的味道，温润而清新。银霜正低头整理药材，指尖灵巧地拨弄着细小的药勺，偶尔抬头望向门口，看是否有客人来。
突然从门外进来几个人，银霜抬头，先是一愣，随即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去。只见来人一身浅粉色宫装，腰系丝带，鬓边插着一支精致的海棠簪，眉眼生得明亮灵动，正带着几分急切跨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一个个低眉顺眼，却又忍不住四处打量。
“永安公主？”银霜微微躬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永安公主萧之菡。
“沐熙呢？”萧之菡环顾一圈，目光迅速在药柜与柜台间扫过，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银霜刚要回话，从后堂传来一阵脚步声。沐熙掀帘而出，她今日穿了一袭淡蓝色长衫，袖口用浅色丝线绣着几缕兰草，整个人清清淡淡，却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永安公主，您怎么来了？”沐熙语气平淡，眼底却闪过一丝无奈。
萧之菡见她出来，像是找到了眼底，立刻快步上前，笑容灿烂：“堂嫂，我是来学东西的。”
沐熙眉心轻轻一蹙。昨日她是随口应付这姑娘的，谁知才过一夜，这尊大佛真的来了。
“学东西？”沐熙抬眼，淡淡道，“公主是想学医术？”
“对呀对呀。”萧之菡点头如捣蒜，眼神亮晶晶的，“我听说你医术很好，还会配药，我想跟着你学。”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四个丫鬟也齐齐福身，恭敬地喊了一声：“沐姑娘。”
沐熙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看得出来，萧之菡是真心想学，可这位公主的到来，对熙和堂来说却未必是好事。果然，原本在柜台前抓药的客人见此阵仗，纷纷悄悄退了出去，生怕惹上麻烦。
“公主，这里是药铺，不是玩闹的地方。”沐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我不是玩闹，我是真的想学。”萧之菡说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急切，“我可以帮你抓药、煎药，什么都可以。”
沐熙沉默片刻，忽然转身，朝后堂走去：“跟我来。”
萧之菡立刻跟上，四个丫鬟也想尾随，却被银霜不动声色地拦住：“姑娘们，这里是内堂，不便入内，请在外稍候。”
萧之菡回头冲丫鬟们摆了摆手：“你们在外面等着。”
后院很安静，树叶在晨风里轻轻摇曳，摩挲发出细碎的声响。院角的水缸里漂着几片荷叶，偶有露珠滚落，溅起细小的涟漪。石桌上放着一壶尚未倒完的清茶，茶烟袅袅升起，散入微凉的空气中。
沐熙在石桌旁停下，转身看着萧之菡。
“永安公主，”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严肃，“你是真想学东西，还是只是为了讨闵砚知的欢心呢？”
萧之菡微微一怔，随即咬了咬唇，露出一丝俏皮的笑：“堂嫂，你就叫我之菡吧，这样显得清净一些。”
沐熙看着她，没有说话。
萧之菡低下头，声音轻了几分：“我当然是想讨砚知哥哥的欢心……我想像你一样厉害，那样，他也许就能看到我了。”
沐熙沉默了。眼前的少女眉眼间满是真诚，却又透着几分不自知的执拗。她知道，萧之菡并不是个坏孩子，相反，她直率、单纯，只是……太容易被感情牵着走。
“之菡，”沐熙缓缓开口，“你既然想来学东西，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一个人为了取悦别人而去学习某样东西的时候，她是学不进去的。因为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
萧之菡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而且，”沐熙继续道，“作为一个女孩子，我们应该独立，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想要得到一个男人的爱，不是要去事事将就他、取悦他，而是应该用自己的魅力去吸引他。”
萧之菡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什么是自己的魅力，我长得不漂亮吗？……砚知哥哥总是说我幼稚、刁蛮、任性，他嫌我烦。要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他可能都不理我。”
沐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
“沐姑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伴随着一个男人急切的呼喊。下一刻，秦风掀开门帘冲了进来，他的发髻有些散乱，脸上带着焦急之色，衣襟上还沾了些许灰尘。
“公子爷让我来接你去救人！”秦风喘着气，语速极快，“是秦木、秦云他们一群人，今晨他们和公子出去遇袭，身受重伤。闵公子已经过去了，公子让我来请你一起去看看。”
沐熙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们公子没事吧？快带我去！”
“公子没有受伤。”秦风连忙摆手。
沐熙不再多问，转身便向后堂走去，取了药箱，又迅速交代银霜他们：“看好铺子。”
“是，姑娘。”银霜点头应下。
沐熙提着药箱，快步向外走去。秦风紧随其后。就在这时，萧之菡忽然追了上来，眼中闪着兴奋与担忧交织的光。
“沐姐姐，我可以跟你去看看吗？”
沐熙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几乎可以肯定，萧之菡是为了闵砚知才想去的。但转念一想，既然人已经来了，拒绝也无济于事。
“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
萧之菡立刻露出笑容，快步跟上。三人登上马车，车夫一扬鞭，车轮滚滚而去。
留在熙和堂门口的四个丫鬟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自家公主这是要去哪里。阳光越来越亮，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马车也越行越远。
马车疾驰在青石路上，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街道两旁的商铺陆续开门，掌柜们吆喝着招揽客人，小贩推着小车叫卖早点，空气中弥漫着包子与烧饼的香气。偶尔有孩童追逐嬉闹，笑声清脆，却很快被车轮声淹没。
车厢内，气氛却有些凝重。
沐熙坐在车中，面色沉静，双手紧紧握着药箱的提手。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中透出几分不安。虽然秦风说他家公子没有受伤，但她知道，遇袭一事绝非小事。秦木、秦云都是萧墨尘身边的得力助手，如今身受重伤，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萧之菡则不时掀开车帘，望向外面，眼神中既有紧张，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的双手攥着衣角，指尖微微发凉。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闵砚知，她的心就像小鹿般乱撞。
“沐姐姐，”萧之菡问：“那秦木、秦云他们……会不会有事？”
沐熙沉默片刻，才道：“我还没见到他们，不好说。”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单调而急促，仿佛在催促他们快点到达目的地。
萧之菡偷偷看了沐熙一眼，只见她神色淡然，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突发状况。她忽然有些羡慕——羡慕沐熙的沉着，羡慕她的能力，更羡慕她在闵砚知心中的位置。
“沐姐姐，”她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你刚才说的话……我会记住的。”
沐熙转头看她：“哪句话？”
“关于……不要为了取悦别人而失去自己。”萧之菡咬了咬唇，“我想试试，做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人。”
沐熙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马车继续前行，穿过繁华的街道，渐渐驶向城外。两旁的景色由热闹的市井变成了开阔的田野，晨雾尚未完全散去，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空气变得清新，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萧之菡望着车窗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她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她隐隐觉得，这趟旅程，或许会改变些什么。
而沐熙，却在心中暗暗思索——萧之菡这样的执着，究竟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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