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府衙的烛火中一点点褪去,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天边终于透出一抹微光,透过窗棂洒进正堂,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沐熙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看向身旁的萧墨尘。他身姿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倦意,却依旧目光锐利地盯着堂外,仿佛要将那沉沉的夜色看穿。杨瑾年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眉头紧锁,显然也在为朱掌柜的下落忧心。
这一夜,三人谁都没有离开府衙。竹园的舒适与安稳,在此刻的案情面前,都成了遥远的事。他们守着一盏孤灯,等着城外的消息,也等着那隐藏在暗处的罪恶彻底暴露在天光之下。
“公子,秦心姑娘派人送信件来了!”秦周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
萧墨尘和沐熙凑在了一起,只见信上字迹娟秀,却字字清晰地记录着调查结果:武王三夫人其家人在春城横行霸道,敛财无数,与不少地方匪类素有往来。现已奉命已暗中派人将其三族监管起来,武王也知道了消息,本人也震怒不已,正下令彻查此事。
沐熙看了看萧墨尘:“只要抓住朱掌柜,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护卫的通报:“公子,秦风和秦木回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只见秦风带着秦木快步走进来,两人身上都沾了些尘土,显然是一夜奔波。秦风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兴奋:“杨大人,公子,沐姑娘,抓到了!朱掌柜抓到了!”
“在哪?”杨瑾年猛地站起身。
“就在外面,已经被捆好了。”秦风拱手道,“我们封了四门,带着人在城里搜了一夜,最后在南门口发现了他。这老狐狸倒是狡猾,换了一身破烂衣服,脸上抹了泥,混在一群想出城的灾民里,要不是他急着出城,和守卫吵了起来,我们还真未必能认出他来。”
正说着,两个护卫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沐熙抬眼望去,不由得皱了皱眉。眼前这人,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在闻香楼里那副衣冠楚楚、油光满面的模样?一身灰扑扑的破布衣,上面还沾着不少污渍,头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脸上、手上全是泥土,只有一双眼睛,还透着几分不甘和怨毒。若不是那双眼睛,谁也想不到,这竟是那个曾在闻香楼里呼风唤雨的朱掌柜。
朱掌柜被推搡着跪在地上,当他的目光扫过堂内的萧墨尘和沐熙时,像是淬了毒一般,猛地挣扎起来:“是你们!原来是你们!”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几分气急败坏:“我就说哪里不对劲!那天在闻香楼,你们一唱一和,演得可真像!我竟然被你们这两个小辈啄了眼睛!”
沐熙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萧墨尘则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杨瑾年在主位上坐定,拿起惊堂木“啪”地一拍,沉声道:“朱掌柜,你到了此刻,还不知悔改吗?你的同伙王掌柜、余掌柜、马掌柜都已经招供了,你和他们勾结土匪,屠戮村庄,拐卖人口,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没有!”朱掌柜猛地抬头,脸上满是狰狞,“是他们诬陷我!一群废物,自己扛不住就乱咬人!”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依仗,脖子一梗,对着杨瑾年叫嚣起来,“我告诉你,我是武王三夫人的表哥!你们敢抓我,敢审我?等我出去,定要让你们这小小的府衙血流成河!武王府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以为搬出武王三夫人,就能让这些人忌惮,却没看到杨瑾年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就在这时,萧墨尘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缓步走到朱掌柜面前,手里拿着的,正是早上秦心派人送来的那封信。他将信纸展开,递到朱掌柜眼前:“你说的是这个三夫人?”
朱掌柜狐疑地看向信纸,起初还带着几分不屑,但看着看着,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眼神里的嚣张和底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信上清晰地写着三夫人一家被监管、武王震怒彻查的事,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不……不可能……”朱掌柜喃喃自语,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夫人她……她怎么会……”
他一直以为,有武王府这棵大树靠着,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能被三夫人压下去。可现在看来,他不仅没能靠上这棵树,反而可能因为这层关系,死得更快。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萧墨尘收回信纸,语气平淡,“你以为的靠山,早就成了催命符。”
朱掌柜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萧墨尘不再看他,转身走到杨瑾年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那玉佩通体莹白,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最显眼的是中央那个龙飞凤舞的“萧”字,字迹苍劲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大人,”萧墨尘的声音沉稳,“等会儿你将所有证词整理好,把今日他们交代的内容写成公文,连同这枚玉佩一起送到武王府。至于这些人……”他扫了一眼地上瘫软的朱掌柜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罪大恶极,全部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杨瑾年接过玉佩,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连忙站起身,对着萧墨尘拱手道:“这……这是武王府的印信!萧公子,你是……”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萧公子,绝不是普通的富家子弟,能持有武王府的印信,身份定然非同一般。
萧墨尘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杨大人,这些恶人的处置,还有后续的善后工作,就劳烦你了。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沐熙:“走吧。”
沐熙点头,跟着他向外走去。秦风与秦木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一众护卫紧随其后,很快便消失在府衙门口。
阳光终于冲破云层,洒满了整座城池。府衙内,杨瑾年握着那枚玉佩,看着地上彻底绝望的朱掌柜等人,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惊堂木。
而此刻的长街上,沐熙看着身旁的萧墨尘,忍不住问道:“你的身份暴露了,你不怕?”
萧墨尘转头看她,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笑了笑:“没事,还有你了,现在,我们先回竹园,睡个好觉。”
一夜的疲惫与紧张,终于在尘埃落定的此刻散去。前路或许还有更多的风雨,但至少此刻,阳光正好,他们可以暂时卸下重担,等待下一个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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