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渐浓的夜色回到暂居的小院,远远便听见一阵清脆的嬉笑声,像风铃般在晚风里荡开。沐熙抬眼望去,只见院角那棵老槐树下,不知何时架起了一架简易的秋千,两根粗麻绳牢牢系在横生的枝桠上,下面拴着一块打磨光滑的木板。
沐颜正坐在秋千上,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陈甜甜站在一旁,用力推着她的后背,两人笑得眉眼弯弯。听到脚步声,沐颜率先转过头,看到沐熙,立刻从秋千上跳下来,像只快活的小鸟般奔过来,指着身后的秋千兴奋地嚷嚷:“姐姐,你快来看!秦木哥哥好厉害,这秋千是他下午抽空做的,可好玩了!”
陈甜甜也跟着跑过来,小脸上满是雀跃:“是啊沐熙姐姐,你要不要试试?荡起来的时候,感觉像要飞起来一样!”
沐熙看着两个小姑娘灿烂的笑脸,心中那点因萧墨尘那句话而起的慌乱,似乎被冲淡了些许。她走上前,摸了摸秋千的木板,触感温润,显然是用心打磨过的,想来是秦木怕硌着她们。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沐颜拉了拉衣袖。
“姐,”沐颜仰着小脸,好奇地盯着她的耳朵,“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红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沐熙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果然能感觉到一丝滚烫。她避开妹妹探究的目光,含糊道:“没事,刚才走得急了些,有点热。”
话音落下,她自己都觉得这借口有些牵强。此刻晚风习习,带着秋日的凉意,哪里会热到让耳朵发红?可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圆下去。
只是那点藏在心底的慌乱,却像投入水中的墨滴,悄悄晕染开来。
在末世挣扎的那些年,她见过太多人性的丑陋与背叛,早已将“情爱”二字从生命里剔除。余洋曾是她最信任的战友,可那份她以为的“敬爱”,到头来不过是精心伪装的算计,最后甚至成了刺向她的利刃。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她唯一的念头便是护住沐颜,守住这条好不容易得来的生路,至于感情,她从未奢望,甚至刻意封闭了心门,以为只要足够冷漠,足够警惕,就能避免重蹈覆辙。
可今天,萧墨尘那句“我很喜欢”,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猝不及防地搅乱了她冰封的心绪。他的眼神那样认真,语气那样笃定,让她无法当作一句戏言。
沐熙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纷乱的念头甩开。罢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计划,护住身边的人。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定了定神,脸上重新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对还在好奇打量她的两个小姑娘说:“好了,别在这儿吹风了,都跟我进屋。有件事,我得跟你们说一下,明天可能需要你们帮点忙。”
沐颜和甜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但还是乖乖地跟着沐熙进了屋。屋内已经点上了油灯,昏黄的光晕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底色。
三人在桌边坐下,沐熙开门见山:“明天会有人送几个丫鬟过来,是给你们挑的。”
“丫鬟?”甜甜眨了眨大眼睛,困惑地问,“为什么要买丫鬟呀?我们不是在逃荒吗?怎么还有心思买丫鬟?”
沐颜也跟着点头,小脸上满是不解:“是啊姐姐,我们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不用别人伺候的。”
沐熙知道她们会有疑问,耐心解释道:“这不是真的要买丫鬟。我和萧墨尘、杨瑾年正在做一件大事,你们还记得王家村的那几位婶婶吗?”
沐颜立刻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记得!就是那些被坏人抓起来,后来被我们救出来的婶婶?”
“嗯。”沐熙应道,“她们一直在找自己失散的儿女,我们想帮她们。你们要配合演场戏,对外就说我们是要挑几个丫鬟照顾你们。”
她顿了顿,仔细叮嘱道:“到时候她们来了,你们说话要注意些。就说我和你们萧哥哥是夫妻,你们是我们的妹妹,我们打算去北城开家酒楼,挑丫鬟是为了让她们平日里照看你们的起居。”
说到这里,沐熙想起了杨舒雅那副大方得体的模样,又补充道:“你们学着杨舒雅姐姐的样子就好,说话大大方方的,不用怯场。记住,咱们是来挑人的主子,气势上不能输。其他的事情,有我和你们萧哥哥顶着,不用怕。”
沐颜和甜甜听得格外认真,小脸上满是郑重。她们知道,姐姐既然这么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好!姐姐放心,我们一定能做好!”
看着她们眼里闪烁的坚定光芒,沐熙知道,这两个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却很懂事。她们暗暗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发誓,绝不能搞砸姐姐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帮上忙。
“好了,时间不早了。”沐熙摸了摸两人的头,语气柔和了些,“你们今天玩了一天也累了,早点洗漱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好好‘挑丫鬟’。”
她亲自去厨房打了热水,看着两个小姑娘互相嬉闹着洗漱完毕,又替她们掖好被角,直到屋内的油灯熄灭,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沐熙却没了睡意。桌上的油灯明明灭灭,映得她的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她坐在床沿,双手抱膝,望着跳动的灯芯发呆。
脑海里,不知怎的,总也挥不去萧墨尘的脸。想起他说那句话时认真的眼神,想起他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温柔,想起自己转身时那不受控制发烫的耳根……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的酥麻。
“别想了,别想了……”她低声喃喃,伸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可越是想忽略,那身影便越是清晰,连同那句“我很喜欢”,在寂静的夜里反复回响。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沐熙叹了口气,索性吹灭了油灯,躺在黑暗里,任由那些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涌。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她闭上眼,感受着胸腔里那不同于末世冰冷的、微微加速的心跳,第一次对“未来”这两个字,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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