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曼琳在教会庇护所里待了两天，惊魂稍定，但依旧不敢轻易出门。手上的擦伤结了痂，膝盖的淤青还隐隐作痛，这些身体上的痕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场可怕的“意外”。
这天下午，庇护所里很安静。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曼琳正坐在窗前看书，却有些心不在焉。
门外传来几声沉稳的敲门声，然后是修女温和的询问和引导声。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
是陆震云。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长衫，比起平时西装或短褂的打扮，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些许沉稳，但眉宇间的冷硬和气势依旧不容忽视。他手里提着几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纸盒和锦袋。
白曼琳连忙站起身，有些意外：“陆先生？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陆震云走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一点补品，压惊。”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直接，甚至有点生硬，不像探病，倒像是下达指令。
纸盒里是上等的血燕窝和西洋参，锦袋里则是一块质地温润的玉佩，据说有安神定惊的功效。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也足见心意。
“这……太贵重了，陆先生，我不能收。”白曼琳受宠若惊，连忙推辞。她没想到陆震云会亲自来看她，还带这么重的礼。
“给你就拿着。”陆震云不容拒绝地摆摆手，目光快速地在室内扫视了一圈，像是在确认环境安全，然后他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飘向门口，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期待，又很快收回，落在白曼琳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伤怎么样？”
“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了，谢谢陆先生关心。”白曼琳感激地回答，同时心里也有些疑惑。陆震云亲自前来，真的只是为了探望她？
陆震云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他似乎不太擅长这种探视病人的场合，气氛有点冷场。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杜明诚不会善罢甘休。你最近不要再回报馆了，安心在这里休养，暂时也不要写任何东西。”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命令。
白曼琳一听就有些急了：“那怎么行？报馆还有很多工作，而且……”
“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陆震云打断她，眉头蹙起，眼神锐利，“这次是‘意外’，下次可能就不是擦伤这么简单了。我已经跟你主编打过招呼，给你放一段时间的假。”
他竟然直接联系了她的主编！白曼琳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既感激陆震云的保护，又对他这种不容置疑的安排感到有些气闷。她是独立的新女性，习惯了自主决定自己的生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熟悉的说话声。是顾清翰来了。他下午没课，不放心白曼琳，特意过来看看。
顾清翰看到屋里的陆震云，也愣了一下：“陆先生？”
陆震云看到顾清翰出现，一直略显紧绷的脸色似乎几不可见地缓和了一丝，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他“嗯”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顾清翰走到白曼琳身边，关切地问了问她的情况，又看了看桌上那些昂贵的礼物，心里明白了大半。他看向陆震云，真诚地说：“陆先生费心了。”
“举手之劳。”陆震云淡淡回应，目光在顾清翰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确认他安然无恙，气息平稳，这才几不可察地移开。
三人又简单交谈了几句，主要是关于白曼琳的伤势和目前的安全情况。陆震云再次强调让白曼琳近期保持低调，不要露面。
过了一会儿，陆震云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这话是对白曼琳说的。
白曼琳和顾清翰送他到庇护所门口。
陆震云脚步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他忽然转过身，面向顾清翰。他的动作有点突兀，神情也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
他从长衫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递向顾清翰。
那是一个小巧的、带皮质刀鞘的匕首。匕首很短，比手掌长不了多少，刀柄是深色的硬木，打磨得光滑，看起来古朴而实用，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
“拿着。”陆震云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但他的眼神却异常专注地看着顾清翰，“以防万一。”
顾清翰完全愣住了。他看着那柄突然递到眼前的小巧匕首，又看向陆震云那双深不见底、却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眼睛，一时忘了反应。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陆震云见他不接，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举动，但又强撑着那股冷硬，直接将匕首塞进了顾清翰手里。
匕首入手冰凉，皮质刀鞘的触感却很细腻。重量比想象中要沉，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温度？或许是陆震云刚才握着的余温。
顾清翰下意识地握紧了它。冰冷的金属感透过刀鞘传入掌心，但他的心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烫了一下，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热流。
这不仅仅是一件防身的武器。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笨拙却沉重的关心。陆震云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一种超越言语的担忧和保护欲。
“走了。”陆震云似乎不想再多留一刻，也不看顾清翰的反应，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顾清翰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那柄小巧却分量十足的匕首，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硬木刀柄上细微的纹路和冰冷的金属质感。
白曼琳站在他旁边，看着这一幕，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复杂的神色。
顾清翰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久久没有言语。窗外夕阳的余晖落在刀鞘上，反射出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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