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码头上方如同扣上了一口巨大的黑锅，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心头。风势愈发狂猛，卷起的已不仅是沙粒，更有细碎的木屑和不知从何处扯来的海草，抽打在脸上，生疼。海浪不再是平日的节奏，而是变得杂乱而汹涌，一次次凶猛地撞击着堤岸，溅起浑浊的、带着白色泡沫的水花，几乎要漫上码头平整的地面。
肖胜扛着沉重的船桨，逆着风，一步步走向他那艘在风浪中剧烈摇晃、不停撞击着码头的渔船。系船的缆绳被崩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肖胜！”
一个带着哭腔的、焦急的声音穿透了风的呼啸，在他身后响起。阿珠快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小脸在偶尔亮起的闪电映照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不能去！雷雨天出海就是玩命！”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指节泛白，“我用海螺听过，这雷暴里面的能量乱得像一锅沸水！比去年劈沉三艘船的那次，感觉还要凶，还要乱！它好像在……在发怒！”
她肩头的小海螺武魂光芒急促地闪烁着，壳身甚至微微发烫，清晰地传递着来自大自然的、充满毁灭意味的警告。
肖胜停下脚步，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阿珠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的力道，以及她话语里那份毫不作伪的深切担忧。他转过身，看着她被狂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和那双写满惊惧的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并非推开她，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意味。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努力保持着镇定和温和：
“我知道危险。但我有必须去的理由。”他目光扫过那艘在风浪中颠簸的渔船，又望向漆黑如墨、电蛇乱舞的海面，“我就在近海，绝不往深处去。一旦情况不对，我立刻掉头回来。”
他顿了顿，看着阿珠依旧死死攥着他衣袖的手，和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泪水，语气更加放缓了些，带着承诺的意味：“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阿珠仰头看着他，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他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坚定，以及那份试图安抚她的温柔，所有劝阻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自己拦不住。
她猛地低下头，快速解下了自己脖子上那枚用细绳串着的、内侧刻着“胜”字的扇形贝壳吊坠，不由分说地、近乎粗暴地塞进了肖胜的手里，指尖因为用力而冰凉。
“带着这个！”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异常执拗，“我在岸边听着！有危险，不对劲，我就吹海螺喊你！你一定要回来！”
肖胜握紧了手中那枚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清香的贝壳吊坠，坚硬的贝壳边缘硌在掌心，却传来一股奇异的暖流。他没有拒绝，将吊坠的绳子飞快地缠绕在自己的左手腕上，打了个结。
粗糙的麻绳与细腻的腕部皮肤摩擦，而那枚紧贴皮肤的贝壳，则与他袖中隐藏的竹竿武魂的钓线轻轻触碰，传来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静电般的触感。
远处海天相接之处，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大闪电，如同银蓝色的巨树根系般猛然炸开，瞬间撕裂了整片黑暗，将整个世界映照得一片诡异的蓝白。紧随其后的，是几乎要震裂耳膜的、滚荡不休的恐怖雷鸣！
那雷声，不像是在云层中滚动，倒像是紧贴着海面炸响，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
肖胜最后看了阿珠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保证，也包含了决然。随即，他毅然转身，顶着几乎要将他掀翻的狂风，猛地跳上了那艘剧烈摇晃的渔船，迅速解开了缆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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