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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重生循环与生命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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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在电梯坠落的瞬间,醒来却回到惨剧前十分钟。

>起初我狂喜:这是无限重生的完美人生!

>直到我发现,每次复活都会随机抽走一个陌生人的生命。

>新闻里那些无名死者,都是因我而死。

>我试过各种死法逃避,车祸、坠楼甚至自然老死。

>可每次睁眼,时间仍在循环。

>最后我站上顶楼边缘:这次,让我真正结束吧。

>纵身跃下时,一只戴黑手套的手突然抓住我。

>“死亡不是终点。”神秘人声音冰冷,“你每次重生,都在消耗他人生命能量。”

>“现在,该付订阅费了。”

---

电梯坠落时,陈默最后的念头是:该死,新买的衬衫被咖啡弄脏了。

他手里还攥着那个纸杯,温热的液体泼溅在胸口,洇开一片深褐色的污迹。他甚至还来得及瞥了一眼楼层显示屏——数字“5”刚刚亮起,像一只冷漠的眼睛。紧接着,便是失重感,蛮横、不容抗拒地攫住了他。五脏六腑猛地向上顶,又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回原位。金属扭曲的尖啸撕裂耳膜,视野里惨白的灯光疯狂闪烁,最后猛地撞入一片浓稠、绝对的黑暗。

没有痛。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化为齑粉的虚无感。

然后,是光。

陈默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息卡在喉咙里,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散发出柔和但此刻显得刺眼的光晕。身下是熟悉的床垫触感,柔软得近乎不真实。他僵直地躺着,浑身冷汗淋漓,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

刚才…那是什么?一个过分逼真、细节清晰的噩梦?可坠落时带起的风压撕扯皮肤的冰冷,内脏错位的钝痛,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一切都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几乎是弹坐起来的,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鲜红的数字刺痛了他的眼睛——7:50。

时间不对!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冲出家门时,闹钟显示的是7:55。他冲进电梯时,瞥见大厅挂钟指向7:59。而现在……是7:50?

心脏狂跳的节奏慢了一拍,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取代。他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冲到窗边,用力扯开厚重的窗帘。

夏日清晨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进来,刺得他眯起了眼。楼下街道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早点摊蒸腾着白色的热气,一切都和无数个普通的早晨别无二致。没有扭曲变形的电梯井,没有惊惶失措的尖叫人群,没有刺耳的警笛。

世界完好无损,运转如常。只有他,像是从一场噩梦里被粗暴地拽回了人间。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干净的白色t恤,没有半点咖啡污渍的痕迹。

不是梦。那杯咖啡,那该死的、弄脏了新衬衫的咖啡……

陈默踉跄着冲进客厅,目光死死锁定在电视柜上方的挂钟。秒针一格一格,不紧不慢地跳动着,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嗒、嗒”声。时间,是7:52。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惊恐和某种诡异兴奋的电流窜遍他的四肢百骸。他盯着那跳动的秒针,一个疯狂得近乎亵渎的念头,如同深海的怪物,缓缓浮出意识的冰冷水面:时间…倒流了?他…回到了死亡之前?

几分钟后,陈默站在熟悉的电梯门前。冰冷的金属门像镜子一样,映出他苍白失血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7:58。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沉入肺腑,冰冷而滞涩。他刻意忽略了旁边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入口。

“叮——”

电梯门平滑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他抬脚,却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猛地缩了回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死亡的冰冷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他死死盯着那狭小、光洁的金属空间,仿佛里面蛰伏着一头无形的、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电梯门仿佛带着一丝无声的嘲弄,缓缓地、不紧不慢地在他眼前合拢。

陈默转过身,几乎是狂奔着冲向楼梯间。厚重的防火门被他用力撞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空旷的楼道里激起沉闷的回音。他一口气冲下七层楼,冰冷的金属扶手在掌心滑过,带起一丝粗糙的摩擦感。他冲出单元门,清晨微凉的空气灌入肺部,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活下来了!他避开了那场粉身碎骨的死亡!更重要的是,他窥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规则——时间,竟然可以为他重置!

这狂喜如同烈酒,瞬间冲垮了残留的恐惧堤坝。他站在楼下的晨光里,看着车来人往,第一次觉得这平凡的世界如此生动、如此慷慨。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直到喉咙发紧,引来几个路人诧异的侧目。

重生!无限的生命!

那些被庸常生活磨平的棱角,那些在权衡利弊中被放弃的梦想,那些因胆怯而错失的良机……所有的不甘、遗憾,此刻都化作了汹涌澎湃的力量。一个崭新的、毫无束缚的人生蓝图,在他眼前轰然展开,璀璨得令人窒息。

几天后,陈默站在了市中心“顶峰”证券那栋玻璃幕墙闪闪发光的摩天大楼下。他穿着昨天咬牙买下的、几乎花掉他一个月工资的深灰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手里捏着那份几乎要被他翻烂的简历。阳光刺眼,但他眼中燃烧的光芒比阳光更盛。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那冰冷、高效、代表着财富与成功的空间。前台小姐妆容精致,公式化的笑容无可挑剔。当陈默报出预约的名字时,他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那是个业内极其难约、以挑剔苛刻闻名的金牌经理人。

“请稍等,陈先生。”前台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妙的温度变化。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仿佛被拉长。陈默坐在宽大得能吞没人的真皮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皮革纹理。他能感觉到自己西装下的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小块。

“陈先生,这边请。”一个穿着合体套装、表情干练的年轻女士出现在他面前。

他被引着穿过铺着厚地毯、寂静无声的走廊,走进一间视野极其开阔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钢铁森林的壮观全景。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那位传说中的赵经理。他看起来比照片上更瘦削,眼神锐利得像鹰隼,透着一股审视一切的冷漠。

“陈默?”赵经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带着职业性的探究,随即落到简历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你的履历……很普通。”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陈默的心脏骤然一紧。但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他脑海中闪电般回放着几天前那次“未发生”的会面。当时,面对同样的开场白,他紧张得语无伦次,几乎是落荒而逃。

“是的,赵经理。”陈默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笃定,“履历只能代表过去的经历。我相信,‘顶峰’需要的是能看到未来趋势、并有勇气抓住它的人。”

他清晰地记得,就在那次失败的面试后不久,市场突然爆出关于“辉耀科技”核心专利被竞争对手抢先注册的惊天利空消息,其股价在短短一小时内腰斩。而此刻,这个消息还被严密封锁着。

赵经理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镇定感到一丝意外。“哦?说说看,你看到了什么趋势?”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那个问题。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直视着赵经理,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郑重:“赵经理,恕我冒昧。但我建议您……最好现在就关注一下‘辉耀科技’的海外专利布局进度。时间,有时候就是最大的风险。”他顿了顿,补充道,“特别是在今天。”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嗡鸣。赵经理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陈默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和分量,更在揣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赵经理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了一个短号,声音简洁而冰冷:“立刻核查‘辉耀科技’所有海外专利,特别是欧洲区的注册状态,优先级最高。我要在十分钟内看到报告。”挂断电话,他再次看向陈默,那锐利的审视中,第一次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陈默知道,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被他强行扳动了方向。重生的狂喜,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如愿以偿地加入了“顶峰”证券,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名字。在旁人眼中,他仿佛被幸运女神的金苹果砸中,从此一步登天。超额的奖金流水般汇入账户,购置的房产和豪车钥匙沉甸甸地坠在口袋里,曾经只敢在橱窗外驻足的名表、奢侈品,如今只是随意的点缀。每一次精准的投资,每一次提前规避的风险,都为他赢来更多敬畏的目光和更响亮的掌声。

他成了圈子里的传奇,一个眼光毒辣、仿佛能窥见未来的“点金手”。财富和地位像滚雪球般膨胀,将过去那个谨小慎微、为生计奔波的陈默彻底碾碎、覆盖。

他一度以为自己拥有了神只的权柄。时间是他的仆从,死亡不过是个可笑的回车站。他可以无限次地重刷人生副本,直到打出最完美的结局。

直到那个沉闷的午后。

那天没有重要会议,陈默难得清闲,独自留在顶层那间巨大的办公室里。落地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酝酿着一场迟来的暴雨。巨大的空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恒定的嗡鸣。他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身体陷进宽大舒适的真皮老板椅里,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角落那台巨大的曲面屏电视。

电视是静音的,画面无声地流动着。通常,他很少注意这些背景噪音。但那一刻,屏幕上快速闪过的一张照片,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他的视网膜。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证件照,笑容有些拘谨,眼神明亮。照片旁边打着一行刺目的白字:“我市消防员王斌同志,于今日凌晨出警任务中不幸牺牲,年仅25岁。沉痛悼念!”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照片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王斌……这个名字,这张脸……太熟悉了!

就在几天前,同样是在一个无聊的午后,同样是在这台静音的电视上,他无意间看到过另一条突发新闻的滚动字幕:“突发!城西老旧小区发生燃气爆燃,消防员李强在救援中不幸殉职,年仅28岁。英雄走好!”

当时,陈默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心中掠过一丝对陌生人命运的唏嘘,很快便被繁忙的事务和成功的喜悦冲散。他甚至没有记住那个消防员的名字。可现在,看着屏幕上王斌那张年轻的面孔,几天前那条滚动新闻里的另一个名字——“李强”,却如同鬼魅般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消防员?为什么都是如此年轻的生命,在毫无征兆的“意外”中骤然熄灭?而且时间……如此接近?

一个可怕的、荒谬绝伦的念头,带着冰锥般的寒意,蛮横地刺穿了他被财富和成功包裹的坚硬外壳。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冲到电视前,手指颤抖着去抓遥控器,想调出声音。指尖却抖得厉害,几次都按错了键。终于,新闻主播清晰而沉痛的声音传了出来,详细报道着王斌在火场中为搜救被困老人而英勇牺牲的细节。

陈默没有听进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个念头在疯狂尖叫,反复冲撞着理智的堤坝:李强……王斌……他们的死,会不会……和他有关?

就在他第一次“重生”,避开电梯死亡的那个早晨,李强牺牲了。而就在昨天……他刚刚利用“预知”,在期货市场做空了一单风险极高的农产品合约,再次赚得盆满钵满。然后,今天凌晨,王斌牺牲了。

巧合?世界上真有如此残酷的巧合?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衬衫。他跌坐回椅子上,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模糊而扭曲。那个“无限重生”的狂喜金杯,第一次露出了它狰狞的、布满荆棘的底座,闪烁着不祥的血色光泽。

他开始疯狂地回溯。

每一次他利用“重生”优势做出重大改变后——无论是那次关键的面试、那笔巨额的投资、那次提前规避的丑闻公关、甚至只是为了享受一次完美假期而“重置”掉的小小失误——他都在记忆的尘埃里,翻找出了一条条几乎被他彻底遗忘的“意外死亡”新闻。

建筑工地脚手架垮塌,三名工人遇难;深夜高速公路连环追尾,五人丧生;社区诊所突发火灾,一名值班护士未能逃出……那些冰冷的数字和陌生的名字,曾经只是他匆匆浏览社会新闻版面时无足轻重的背景噪音。此刻,却化作了无数只冰冷的手,从记忆的深渊里伸出,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坐在那里,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幕墙,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那些无辜消逝的生命恸哭。冰冷的雨声淹没了他,也淹没了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他拥有了神只的权柄。代价,却是献祭陌生人的生命。

完美的金杯里,盛满了无辜者的血。

那个雨夜之后,陈默变了。

“顶峰”证券里那个意气风发、仿佛能掌控一切的“点金手”消失了。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深处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阴翳。那些曾经趋之若鹜的投资机会、那些令人心跳加速的财富游戏,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他开始频繁地“出错”,不再去触碰任何需要“预知”才能精准把握的机会,甚至主动放弃了几笔唾手可得的巨额利润。财富的积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同事们窃窃私语,猜测他是不是江郎才尽,或是被巨大的成功压垮了神经。赵经理看向他的目光也从欣赏变成了探究和隐隐的失望。

陈默不在乎。他所有的心神,都被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占据了:结束它!

他不能再这样活下去。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吮吸着别人的生命能量。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另一个角落骤然停止的搏动。那些滚动在新闻底部的陌生名字和冰冷数字,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如果死亡是触发“重置”的开关,那么,只要他不再“重生”,这个用他人生命驱动的恐怖循环就能终止!他必须彻底、真正地死去!

他尝试过平静地等待。他辞掉了工作,处理了大部分财产,只留下一小部分匿名捐给了几家消防员和建筑工人的遗属基金会。他搬离了豪华公寓,租住在城郊一个破旧的小房间里,像个苦行僧一样活着,拒绝一切改变命运轨迹的可能,等待着时间自然流逝,等待着衰老最终带走他。

时间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他清晰地感受着身体的衰老:头发变得花白稀疏,皮肤松弛布满皱纹,关节在阴雨天隐隐作痛,曾经充沛的精力如同退潮般消逝。他以为自己成功了。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窗外飘着细雪。他蜷缩在冰冷的床上,肺部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哮鸣,像一架破旧的风箱。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缓慢,间隔越来越长。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寒冷和黑暗中摇曳、黯淡。

终于,那微弱的烛火,熄灭了。

黑暗降临。

然而,下一瞬——

刺眼的白光!身下是熟悉的柔软床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陈默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天花板上那盏廉价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他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床头柜。

电子闹钟鲜红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7:50。

不是他年老死去的时间。是他第一次“死亡”后醒来的时间!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窒息。连自然的老死,都无法终结这个循环!这个诅咒,这个以他人生命为燃料的恐怖机器,根本不允许他通过正常途径逃离!

“不……不!”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里。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抖。他像一头被困在无形牢笼中的困兽,疯狂地想要撕碎这令人发狂的枷锁。

既然平静的消亡无效,那就用最激烈的方式!他必须死得足够快,足够彻底,让那“重置”的机制来不及,或者……不敢再启动!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野火燎原。

他冲出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狂奔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着刀割般的痛楚。远处,刺眼的车灯划破黑暗,伴随着引擎的咆哮迅速逼近。

就是现在!

他用尽全身力气,像一颗绝望的炮弹,猛地扑向那疾驰而来的钢铁洪流!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刹车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伴随着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世界在翻滚,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他的意识撕成碎片。剧痛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

黑暗,永恒的黑暗……

然后,又是白光!身下柔软的床垫!心脏狂跳!电子闹钟显示:7:50。

“啊——!”陈默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嚎叫,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他失败了!又一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他冲到窗边,看着外面尚未苏醒的城市轮廓,眼中只剩下疯狂的血丝。

跳下去!从最高的地方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摔成一滩肉泥!他就不信,这样还能“重置”!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强烈。

他像幽灵一样在城市中游荡,寻找着最高的地方。最终,他站在了“天际之光”大厦的顶楼平台边缘。这是城市的新地标,尚未完全对外开放,楼顶空旷得惊人。凛冽的寒风毫无遮挡地呼啸而过,撕扯着他单薄的衣衫,发出猎猎的声响。

脚下,是深渊。

城市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沉睡着,无数细小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勾勒出街道和建筑的轮廓,渺小得如同微缩模型。一百多层的高度,足以让任何坠落的物体在触地前就彻底失去形状。

结束吧。让这一切结束吧。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那些因他而死的陌生面孔——李强、王斌、那些工人、护士……无数模糊的影像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电梯坠落瞬间,那杯泼洒在胸口的褐色咖啡污渍上。

足够了。

他向前一步,身体骤然失去了支撑点。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心脏被狠狠攥紧,耳边只剩下高速下坠时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风像冰冷的刀片切割着他的脸颊和身体,城市模糊的光点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旋转。

解脱了……

然而,就在这自由落体的瞬间,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如同凭空出现,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抓住了他正在下坠的手腕!

下坠的势头戛然而止!

巨大的惯性让陈默的身体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得移了位。剧痛瞬间淹没了他。

他惊骇欲绝地抬头望去。

一个男人。

他就那样突兀地、违背物理法则地悬停在百米高空之中,脚下是令人眩晕的深渊。他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灰色长风衣,衣摆在狂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不受自然力量的影响。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银白色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黎明前稀薄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冰冷的银灰色,像两块打磨光滑的寒冰,清晰地映出陈默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打量物品般的、纯粹的审视。

“你……”陈默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只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极度的震惊和恐惧扼住了他所有的声音。

面具下,冰冷的、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陈默的耳膜和心脏:

“死亡不是终点,陈默先生。它只是一次…服务中断。”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程式化的、令人骨髓发寒的“耐心”。

“每一次‘重启’,都消耗着宝贵的生命能量配额。你使用得…过于频繁了。”冰冷的银灰色瞳孔微微转动,扫过陈默惨白的脸,“现在,是时候结算你的订阅费了。”

男人的声音毫无波澜,却比脚下的深渊更令人窒息。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如同冰冷的铁钳,纹丝不动地扣在陈默的手腕上,将他悬吊在百米高空。狂风吹得陈默的身体像破布娃娃般晃动,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撞在玻璃幕墙上的剧痛。

订阅费?结算?这些冰冷的词语像淬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陈默混乱的意识里。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试图终结的努力,在这个神秘人眼中,竟然只是一笔需要结算的“服务费”?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陈默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濒死的绝望和歇斯底里,“那些死去的人…李强、王斌…他们…他们是不是……”

“能量来源。”面具人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稳得像电子播报,却带着一种残酷的精准,“维持你‘回溯’权限的基础能量,需要及时补充。系统随机筛选,自动配平。高效,且…必要。”

高效…必要……

陈默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那些年轻的面孔,那些被讴歌的牺牲,那些破碎的家庭背后无声的泪水……在这个“系统”眼中,竟然只是冷冰冰的“能量来源”?只是维持他这个“用户”权限运转的“必要消耗”?

“为什么是我?!”他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在狂风中瞬间被撕碎,“放我下去!让我死!我不需要你们的‘服务’!”

“选择权在你使用‘回溯’服务的那一刻,已经让渡。”面具人那双银灰色的瞳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物理定律,“‘回溯’非恩赐,是契约。使用者,需承担契约的全部条款与…后续成本。”

后续成本?订阅费?

一股比高空寒风更刺骨的冰冷瞬间冻结了陈默的血液。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种比粉身碎骨更恐怖的结局攫住了他。

“不……”他摇着头,徒劳地挣扎着,试图掰开那只铁钳般的手,“放开我!你们想怎么样?!”

面具人没有理会他徒劳的挣扎。那只空闲的、同样戴着黑手套的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薄如蝉翼、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半透明平板。他的手指在上面快速而无声地滑动了几下。

“费用核算完成。”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宣判着最终结果,“基于你的使用频率、能量消耗量级及当前市场价值…你的全部生物质能,仅能支付部分欠款。”

全部…生物质能?部分欠款?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他不再是“用户”,而是即将被拆解、被“支付”出去的…物品本身!

“剩余债务,”面具人微微偏了偏头,银灰色的瞳孔在平板幽蓝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种非人的、无机质的冷酷光泽,“将按最优方案…分期执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默感到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从那只抓着他的手上传来。不是将他拉上去,而是猛地将他向上提起、甩动!

天旋地转!

视线疯狂地晃动、旋转。冰冷的玻璃幕墙、深渊般的城市灯火、铅灰色的黎明天空……所有景象都搅成了一锅混沌的粥。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飓风的落叶,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呃啊——!”失重的恐惧和撞击的剧痛让他发出不成调的惨呼。

下一秒,他的身体被狠狠地掼在一个冰冷坚硬的平面上。不是玻璃幕墙,也不是楼顶平台。刺眼的白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带着消毒水般冰冷的气息。

他趴着,脸颊紧贴着光滑、冰凉、非金非玉的材质地面。他勉强转动眼珠,视野所及,是一片纯粹到令人心慌的白色。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散发着柔和但毫无温度的白光,看不到任何接缝和装饰,如同一个巨大、光滑、无菌的蛋壳内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淡淡的臭氧味道。

这是哪里?他被带到了哪里?

手腕上那致命的钳制感消失了。陈默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稍微一动就剧痛难忍。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空旷。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空旷。除了他自己,这纯白的巨大空间里空无一物。

不,等等。

在视线的尽头,那片纯粹得令人绝望的白色背景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扇门。一扇巨大、厚重、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的金属门。门的材质是暗沉的哑光灰色,与周围刺眼的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镶嵌在墙壁上。

那扇门紧闭着,沉默着,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

“分期执行……”面具人那冰冷的话语如同诅咒,再次在陈默死寂的脑海中回荡。

他看着那扇门,一种比面对死亡更深沉、更粘稠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漫涌上来,一点点淹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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