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的屏幕还亮着,画面里是邻市汽车站的人流,密密麻麻的身影在镜头里移动,却始终没出现李娟的轮廓。沈砚盯着屏幕看了十分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直到陆时把一杯热咖啡放在他手边,他才像是从某种紧绷的状态里抽离出来,抬头看了眼对方。
“先歇会儿,盯着也没用,布控的人会有消息。”陆时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自己手里还拿着半瓶矿泉水,瓶身凝着的水珠滴在桌面,晕开一小片湿痕。休息室的灯是暖黄色的,比审讯室的冷白光柔和太多,却偏偏让沈砚紧绷的神经松了些——这种温和的氛围,反而让他藏了多年的情绪有了松动的迹象。
沈砚拿起咖啡,没喝,只是用掌心裹着杯子,感受着传来的温度。他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陆时,我想跟你说点事——关于沈玥的。”
陆时抬眸看他。他知道沈砚对沈玥的案子一直有执念,但过去几次聊起,沈砚都只说些碎片化的信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主动提出要完整讲述。他没打断,只是点了点头,把矿泉水瓶放在一边,身体微微前倾,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沈玥是我堂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我家领养,那时候她已经十三岁了。”沈砚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却没聚焦,像是在透过人流看多年前的画面,“她性子闷,不爱说话,但特别敏感,别人稍微有点情绪变化,她都能察觉到。我那时候忙着准备高考,没怎么陪她,现在想起来,好多细节其实早有预兆。”
他顿了顿,手指攥紧了咖啡杯,指节泛白:“她死的前一周,有天晚上突然敲我房门,跟我说‘孤儿院有坏人’,还说‘那个人藏了东西,会害别人’。我那时候以为她是做了噩梦,安慰了两句就让她回去了——我要是多问一句,哪怕只是追问一句‘坏人是谁’,说不定……”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陆时能看懂他眼底的自责。那种“如果当时”的遗憾,像根刺,扎了他这么多年。陆时没接话,只是递了张纸巾过去——沈砚的眼角有点红,但没掉眼泪,他向来是个把情绪藏得很深的人。
“她死那天是周六,我下午出去买资料,回来的时候看到她房间的灯亮着,门没关严。”沈砚的声音开始发颤,却还是强迫自己继续说,“我推开门,就看到她躺在地上,手里攥着一张纸,已经被血浸透了。我慌了,赶紧打120,转身的时候,看到楼下有个穿黑衣服的人走了——那人戴着连帽,拉链拉到顶,只露出一点下巴,我没看清脸,但记得他衣服的款式,是那种老款的冲锋衣,袖口有磨损的毛边。”
说到这里,沈砚突然停住,猛地看向陆时,眼神里带着点震惊和后怕:“今天在审讯室,林辰穿的那件黑色外套,就是这个款式!袖口的毛边,还有帽子的弧度,跟我当年看到的一模一样!”
陆时心里一沉。他之前只注意到林辰的反侦察能力,却没把他的穿着和沈玥案联系起来。沈砚的记忆不会错——这种带着“创伤标记”的细节,往往比刻意记的事情更清晰。他立刻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陆明的资料夹,翻到其中一页,递到沈砚面前:“你看这个。”
那是陆明高中时的日记复印件,其中一页用红笔圈了出来,上面写着:“玥玥说她发现了一件大事,要去揭发,我劝她别冲动,她不听,说‘不能让更多人受害’。”日期是沈玥失踪前三天。
沈砚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呼吸瞬间变快:“‘揭发大事’……沈玥死前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她说‘要把坏人的事说出来,让他不能再害人’。我当时没懂,现在才明白,她指的就是孤儿院的那个‘坏人’。”
“不止沈玥。”陆时又翻到另一页,是陆明失踪前,他同事给警方的证词,“陆明失踪前一周,也跟他同事说‘要去一个地方,把藏了多年的事说清楚’,还说‘这次不能再躲了’。”
两句话,像两根线,突然把沈玥案和陆明案串在了一起。沈砚看着那两页纸,眼神里满是震惊——他之前查沈玥案时,只关注了跟沈玥直接相关的人,却没注意到陆明这条线;而陆时查陆明和林辰,也没把陆明的“揭发”和沈玥的“揭发”联系起来。直到现在,两人把信息放在一起,才发现这两起时隔多年的案子,竟然有着如此清晰的共性。
“所以,陆明和沈玥当年要揭发的,是同一件事?”沈砚的声音有些发紧,“而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很可能就是阻止他们揭发的人——林辰?”
“可能性很大。”陆时点头,手指在资料上敲了敲,“林辰也在那家孤儿院待过,比沈玥晚两年。他之前说陆明是他的‘恩人’,现在看来,陆明的‘恩’,可能不是救他脱离欺负,而是帮他掩盖了跟‘孤儿院秘密’有关的事。沈玥要揭发秘密,会威胁到林辰,所以有人要杀她;陆明后来也想揭发,同样被灭口——而林辰,就是这个秘密的核心人物。”
沈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的疑惑,好像终于有了方向。他之前总觉得沈玥的死不对劲,警方当年以“意外坠楼”结案,可他知道,沈玥有轻微的恐高,绝不会主动爬到天台边缘。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谋杀——有人为了阻止她揭发秘密,杀了她,还伪造成意外。
“我当年要是能早点反应过来……”沈砚的声音里满是懊悔,“沈玥死后,我翻遍了她的房间,只找到一张被撕成碎片的纸,上面有‘孤儿院’‘仓库’‘东西’几个字。我去孤儿院问过,院长说没什么仓库,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该怎么查,后来这事就被警方按‘意外’结了案。”
“不是你的错。”陆时看着他,语气很沉,“那时候你还在上学,没有调查能力,而且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把痕迹清理得很干净。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林辰这条线索,还有陆明的日记,只要顺着‘孤儿院秘密’和‘揭发’这两个点查,肯定能找到真相。”
沈砚睁开眼,看向陆时,眼神里的迷茫少了些,多了些坚定。他之前查案,总带着个人情绪,像是在“替沈玥报仇”,而现在,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沈玥、陆明、赵静,甚至可能还有李娟,他们都被卷入了同一个秘密里。他需要和陆时联手,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把那个藏在暗处的秘密挖出来,让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重见天日。
“陆明的日记里,还有没有提到‘孤儿院仓库’或者‘藏东西’的内容?”沈砚拿起资料夹,开始仔细翻找,“沈玥手里的那张纸,提到了‘仓库’,说不定那个秘密就藏在孤儿院的仓库里。”
陆时也凑过去,和他一起翻找。资料夹里的东西很全,有陆明的日记、学校的档案、同事的证词,还有警方当年的调查记录。翻到最后几页时,陆时突然停住,指着其中一段日记:“你看这个。”
那是陆明失踪前一天写的:“仓库的钥匙还在老地方,希望我这次能成功,别像玥玥那样……”后面的字迹被墨水晕染了,看不清楚,但“仓库”“钥匙”“玥玥”这几个词,已经足够关键。
“老地方……”沈砚皱起眉,“孤儿院的‘老地方’会是哪里?院长办公室?还是当年的宿舍?”
“不管是哪里,我们都得去一趟孤儿院。”陆时合上资料夹,眼神变得锐利,“明天我跟局里申请,去孤儿院重新调查,重点查仓库的位置,还有当年的工作人员——说不定有人知道当年的秘密,只是一直没说。”
沈砚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石头,好像轻了些。之前他是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现在身边有了陆时,有了明确的线索,就像在黑暗里找到了一盏灯,虽然还没看到出口,但至少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时,陆时的手机响了,是布控的警员打来的。陆时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好,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盯着,有情况随时汇报。”
挂了电话,陆时看向沈砚:“李娟没去汽车站,她表妹说,李娟提到‘要去一个有树的地方’——邻市只有一个老公园有大片的树,警员已经赶过去了。”
“有树的地方……”沈砚皱眉,“会不会是跟孤儿院有关?有些老孤儿院附近会有公园。”
“有可能。”陆时拿出手机,开始查邻市老孤儿院的位置,“不管怎么样,先等警员的消息。如果李娟能安全找到,说不定她手里的‘东西’,就是打开这个秘密的关键。”
沈砚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想起沈玥,想起她当年害怕却又坚定的眼神,想起她那句“不能让更多人受害”。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人要替她完成这件事了。
陆时也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别担心,我们会找到真相的。”
沈砚转头看他,点了点头。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各自查案”的两个警察,而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搭档。那些被隐藏的秘密,那些未说出口的“揭发”,那些被灭口的生命,都将成为他们接下来要攻克的目标。
夜色渐深,休息室的灯还亮着。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但两人心里的火焰,却刚刚被点燃。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调查不会容易——林辰背后可能还有人,孤儿院的秘密也藏了这么多年,想要挖出来,必然会遇到阻力。但他们没退缩,就像沈玥当年没退缩一样,为了真相,他们必须走下去。
“明天去孤儿院之前,我们再梳理一遍陆明和沈玥的时间线吧。”沈砚说,语气很坚定,“把所有的细节都串起来,别再漏掉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陆时点头:“好,我把资料整理成表格,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过。”
两人相视一眼,没有多余的话,但彼此都懂——从这一刻起,他们是搭档,是战友,是要一起揭开多年旧案真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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