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定海神针，情定留学
夏日的医学院图书馆，冷气开得十足，银珠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内科学原理》。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手中的笔不时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偶尔停顿，凝神思考。
“银珠！”一声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银珠回头，见胜美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红晕，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文件。她拉开银珠对面的椅子坐下，将文件推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更低，却透着激动：“你看这个！教务处刚贴出的通知，今年学校和美国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医学院有联合培养项目，有公派留学的名额！你们临床医学系有两个推荐名额！而我们内科医学也有两个推荐名额！”
银珠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她接过文件，目光迅速扫过标题和重点条款。这是一份关于选拔优秀学生赴美进行联合培养和研究的通知，条件优厚，但竞争无疑会异常激烈。约翰斯·霍普金斯，这是她前世今生的梦想学府之一。
“公派留学……”银珠轻声重复，指尖在光滑的纸面上轻轻划过。这对她而言，不仅仅是学术深造的机会，更可能是摆脱家庭不断索求、真正全身心投入医学研究的一条路径。虽然她已实现经济独立，但公派的名额意味着更高的平台和更广阔的视野。
“银珠，你一定要试试！”胜美的语气充满鼓励，我也要试试，以前家里没出事的话我会自费留学，但是现在家里这种情况，我也想试试公费留学。“你的成绩一直是系里顶尖的，临床实习评价又那么高，还发表过翻译的医学文献……你的希望很大！”
“谢谢您告诉我这个消息，胜美。”银珠放下文件，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理性开始占据上风，“条件确实很吸引人，但竞争肯定很激烈。而且……”她顿了顿，想到此刻外界正在发酵的金融危机风暴，以及家庭内部微妙的关系，“时机有些微妙。”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胜美凑近些，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外面经济不景气，家里……但你不一样啊，银珠！你早就独立了，郑汉采伯伯现在又能靠稿费支撑家里，这正是你走出去的好机会！难道你想一直被……”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指的是朴贞子可能带来的牵绊。
银珠感激地看了胜美一眼。经过这些年的相处，特别是共同应对之前的家庭和经济风波，胜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带着优越感、心思简单的女孩，她变得更加成熟和体贴，真正理解了银珠的处境和追求。
“我会认真考虑的，也需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银珠将文件小心收好，“特别是要听听阿爸的意见。”
“嗯！郑汉采伯伯肯定支持你！”胜美用力点头。
就在这时，银珠包里的移动电话震动起来。她向胜美示意一下，走到图书馆安静的走廊接听。
“阿爸？”
“银珠啊，没打扰你学习吧？”电话那头传来郑汉采温和的声音，背景音是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让人安心。
“没有，刚和胜美在讨论事情。您呢，新书构思还顺利吗？”银珠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郁郁葱葱的校园。
“思路比之前顺畅多了。说起来，还要感谢这段日子。”郑汉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外面风声鹤唳，反而让我静下心来，琢磨些更本质的东西。你上次提醒我关注时代变迁下普通人的命运，给了我很大启发。”
父女俩聊了几句近况，银珠能感觉到，尽管外界经济动荡，但阿爸的精神状态很稳定，创作甚至进入了新的活跃期。稳定的稿费收入，如同定海神针，不仅稳住了家庭的经济基础，更给了阿爸从容创作的底气。
“阿爸，有件事想跟您说。”银珠深吸一口气，将留学项目的事情简要说了出来。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随即响起郑汉采坚定而欣慰的声音：“这是大好事啊，银珠！约翰斯·霍普金斯，那是世界顶级的医学殿堂！你的能力和努力，完全配得上这样的机会！必须去争取！”
“可是阿爸，”银珠说出自己的顾虑，“现在外面经济形势不好，家里虽然您有稿费，但欧妈她……而且这一去可能要好几年。”
“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郑汉采的语气不容置疑，“有我呢！你欧妈那边，我去说。你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银珠啊，爸爸这辈子最大的欣慰，就是看到你和明元都这么有出息，有自己的追求。你放心去飞，家里永远是后盾，绝不会拖你后腿。”
阿爸的话语如同暖流，瞬间驱散了银珠心中最后的犹豫和不安。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期，阿爸的理解和支持，比任何经济上的保障都更让她感到踏实和有力量。
“谢谢您，阿爸。”银珠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跟阿爸还客气什么。需要什么推荐材料，或者手续上的帮助，随时告诉我。你尽管去准备，家里的事，有我。”郑汉采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银珠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她回到座位，胜美投来询问的目光。
“阿爸非常支持我。”银珠微笑着说。
“太好了！”胜美由衷地为她高兴。那我们可以一起加油！
傍晚，银珠刚从实验室出来，就看到朴基正等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西裤，身姿挺拔，在傍晚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清隽。见到银珠，他快步迎了上来。
“郑银珠同学。”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朴检察官，您怎么来了？今天不忙吗？”银珠有些意外，通常这个时间他还在检察院处理堆积如山的案卷。
“刚结束一个会议，顺路过来看看你。”朴基正的目光落在银珠脸上，仔细端详着她的气色，“最近……一切都好吗？听说学校里有个不错的留学项目？”消息传得很快，显然他也听说了。
银珠和他并肩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将留学项目和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
朴基正安静地听着，直到银珠说完，他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和深沉。
“郑银珠同学，”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缓，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这是一个非常宝贵的机会。你的优秀，完全值得拥有更广阔的平台。”
银珠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中没有惊讶，只有理解和一种复杂的、翻涌的情绪。
“我知道。”银珠点头，“我已经决定申请了。”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朴基正的语气无比肯定。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语，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的紧张。
“银珠，”他第一次省略了“同学”这个称呼，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有些话，也许现在说不太是时候，但我怕再不说，会错过更重要时机。”
银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朴基正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都在学业和前途上。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也由衷地支持你去追求更高的目标。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将来去哪里，无论要等多久，我都会在这里，或者，尽我所能去到离你不远的地方。”
他的耳根微微泛红，但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我对你的欣赏，早已超越了同事或者普通朋友的范围。我希望，能有幸以追求者的身份，等待并陪伴你走过接下来的路。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资格？”
夏日的暖风吹过，带来青草的气息。蝉鸣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银珠看着眼前这个一向以冷静理智着称的检察官，此刻却带着近乎笨拙的真诚向她袒露心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低下头，思考了片刻。她对朴基正的确有好感，欣赏他的正直、专业和沉稳。但留学在即，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多，她不能轻易许诺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重新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诚道：“朴检察官，谢谢您的厚爱和坦诚。您是一位非常优秀、也值得信赖的人。我对您也怀有很好的印象。只是，留学这件事关乎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规划，我需要集中精力去应对。现阶段，我恐怕无法给您任何明确的承诺。”
朴基正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亮起，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定：“我明白。我并非要求你现在就给我答案，更不想给你任何压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步调去前行，我会调整我的节奏来跟上你。等待本身，也可以是一种陪伴和支持。”
这种成熟、克制却又充满担当的感情表达方式，让银珠心生敬意。她微微一笑，笑容如清风拂过莲塘：“谢谢您的理解。那么，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是互相支持、共同进步的朋友。”
“当然。”朴基正也笑了，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自然，“能作为你的朋友，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
两人继续并肩前行，聊起了项目申请的具体要求，朴基正还提醒她一些申请材料准备的注意事项。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虽然关系未能即刻突破，但彼此间的心意已然明了，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默契和牵挂。
几天后，银珠回家拿一些必要的证明材料，并正式向家里说明留学申请的事情。果然，朴贞子一听说女儿可能要远渡重洋去美国读书，而且一去可能就是好几年，立刻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不行！我不同意！”朴贞子放下筷子，脸色沉了下来，“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人生地不熟，像什么话！眼看你也到年纪了，正好基正检察官那边……”她又开始老调重弹，试图将银珠的婚姻与家庭利益捆绑。
“欧妈！”银珠平静地打断她，语气却不容置疑，“留学是我个人的决定，已经无法更改。我已经成年，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至于我和朴检察官的事情，那是我个人的私事，请您不要过多干涉。”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朴贞子猛地站起来，指着银珠，胸口剧烈起伏，“家里现在是什么光景？外面乱成这样，你不想着帮衬家里，还要往外跑！读书读书，读那么多书能当饭吃吗？”
“好了！”一直沉默的郑汉采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他放下酒杯，目光严肃地看向妻子，“银珠有出息，想去世界最好的医学院深造，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我们做父母的，应该支持，怎么能拖后腿？”
“可是……”朴贞子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郑汉采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家，现在还能稳稳当当，靠的是谁？靠的是银珠早有预见，提醒我们规避风险！靠的是我还能靠写书赚稿费支撑门户！不是靠你那些短视的想法！银珠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这件事，我说了算！谁也不准再反对！”
郑汉采罕见地发了火，语气极其强硬。朴贞子被震慑住了，看着丈夫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银珠平静却坚定的脸庞，以及旁边默不作声但明显支持怒那的明元，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家的话语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转移了。她颓然坐下，不再说话，但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怨怼。
家庭会议不欢而散，但银珠留学的最大障碍被清除了。郑汉采的态度，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大局，也让银珠更加坚定了前行的决心。
晚饭后，明元悄悄找到在阳台透气的银珠。
“怒那，恭喜你！”明元的眼睛里闪着光，“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谢谢明元。”银珠笑着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你和胜美呢？最近怎么样？”
明元的脸微微泛红：“我们……挺好的。胜美她也支持我继续完成学业，说等我毕业。她家的情况也稳定了一些。怒那，你放心去追求你的梦想吧，家里有我呢。我现在也能做兼职了，会帮着阿爸的。”
看着东森日渐成熟稳重的脸庞，银珠感到由衷的欣慰。家庭的航船，在穿越风暴时，每一个成员都在成长，都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临回学校前，银珠接到朴基正的电话，说有些申请材料的翻译和公证流程，可以帮忙咨询法院的朋友，让她更高效。银珠没有拒绝这份恰到好处的帮助。
夜深人静，银珠在台灯下填写着厚厚的申请表格。窗外，汉城的夜景依旧，金融危机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但她的内心却无比平静和充实。她有明确的目标，有坚实的后盾，有温暖的友情，有东森的支持，还有一份刚刚表明、需要时间沉淀的感情。
她拿起笔，在个人陈述的结尾郑重写道：“我深信，医学是无国界的科学，也是最具人文关怀的事业。我渴望走向更广阔的世界，汲取最前沿的知识，最终目的是为了能更好地回馈我的同胞，守护生命之光。无论未来身在何方，我的心永远与这片土地相连。”
写完最后一个字，银珠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挑战与机遇、家庭的支持与个人的抉择、情感的萌芽与理性的规划中，缓缓合上。新的征程，就在眼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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