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
林薇薇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羽毛,在时空的乱流中打着旋,不断下坠。
无数破碎的画面、凄厉的惨叫、毁灭的光景、还有最后那冰冷彻骨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近乎麻木的神经。
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她“看”到苏婉化作冰雕,永恒封冻的侧脸;
她“看”到赵曼决然自爆时,那映红半个宇宙的烈焰;
她“看”到孙怡在污染中扭曲成绝望的巨树;
她“看”到李静连同星辰一起崩灭;
她“看”到吴静在灵魂风暴中消逝;
她“看”到郑洁燃尽最后一丝光辉……
还有程家主,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战友,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线里,以不同的方式惨死,每一次都让她肝肠寸断,而这份痛苦,重复了将近万次!
“啊——!”
她猛地睁开眼,不是现实中的眼睛,而是灵魂的触角在疯狂延伸。
不再是那个普通女大学生的视野。
她的“眼前”,是无数条纵横交错、明灭不定的命运丝线,它们代表着无穷的可能性,代表着过去、现在、未来的所有分支。
然而,此刻这些丝线正被一股蛮横无比、冰冷到没有任何情感的力量强行扭曲、收束、倒卷!
就像一盘下到尾声、即将分出胜负的棋,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拂乱,所有棋子噼里啪啦地飞回起点,准备重开一局。
而她,织命者林薇薇,连同另外六位姐妹的命运之线,正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
她们那因觉醒而变得璀璨耀眼、几乎要超脱出去的线,正被粗暴地拉回黯淡、平凡、甚至充满死气的轨道。
“不……绝不能……”
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不甘与愤怒,压过了那万次轮回积累的疲惫与绝望。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要像提线木偶一样,被肆意摆弄?
凭什么所有的努力与牺牲,最终只沦为一场被观测的实验?
就在她的意识几乎要被拉回那具平凡躯壳的瞬间,林薇薇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她没有像前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那样,被动地接受“重置”,任由记忆被模糊,神性被封印。
她凝聚起灵魂中最后一丝属于“织命者”的、对命运法则的微弱感应,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地“咬”住了其中一条正在飞速倒退的、属于她自己的命运丝线!
同时,她的精神力量如同触须,艰难地探向另外六个方向,试图连接上苏婉、赵曼、孙怡、李静、吴静、郑洁那正在变得混沌的灵魂波动。
“记住!都记住!”她用尽全部意念嘶吼,将那万次失败的惨痛记忆,如同烙印般,强行传递过去,“这不是第一次!我们失败过……很多很多次!悬崖……只是开始!”
嗡——!
灵魂层面传来剧烈的震荡和抗拒。
强行在“重置”过程中保留记忆、传递信息,显然严重违背了那冰冷规则的本意。
一股庞大的、带着抹杀意志的力量顺着命运丝线反噬而来,要将她这“异常变量”彻底清除。
林薇薇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剧痛让她几乎瞬间涣散。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源自程家血脉深处、与妖族始祖幽娆纠缠万古的、那一丝微弱的羁绊之力,仿佛被这极致的反抗意志激活,竟在灵魂层面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七女神力也不同于“母亲”黑暗力量的、带着某种“叛逆”与“超越”意味的涟漪。
这涟漪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奇迹般地干扰了那抹杀力量的瞬间锁定。
就是这刹那的间隙!
“呃……!”
“什么……?”
“那些画面……!”
“薇薇……?”
六道微弱但清晰的精神反馈,带着极度的震惊、痛苦和茫然,艰难地回应了她。
她们收到了!
至少在灵魂沉睡之前,她们收到了那份沉重的、来自万次轮回的“遗产”!
够了……这就够了!
林薇薇的意识在反噬中彻底黑暗下去,最后的念头是:带着记忆……这一次,我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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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
失重感强烈得让人肠胃翻涌。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以及从崖顶传来的、模糊却充满恶意的叫嚣:
“下去吧你们!”
“怪就怪你们命不好!”
“永别了,美女们!”
林薇薇猛地睁开了物理意义上的眼睛。
熟悉的场景。
阴沉的天空。
陡峭的、布满嶙峋怪石的崖壁在眼前飞速上升。
冰冷的空气疯狂灌入她的口鼻。
她正在坠落。
和另外六个尖叫着的、花容失色的女同学一起,向着那深不见底、雾气弥漫的崖底坠落。
身体的感受是如此真实,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心脏因为恐惧而疯狂跳动,血液冰凉。
这与她最后记忆中那挥手间星辰崩灭、法则重塑的织命者姿态,有着云泥之别。
但是……
她的脑海深处,那万次轮回的记忆,如同被冰封的火山,虽然沉寂,却无比清晰地存在着。
没有像以往那样变得模糊,更没有消失!
连同那份最后时刻传递信息、抵抗规则的剧烈灵魂痛楚,都烙印般清晰。
成功了!
她真的带着记忆回来了!
几乎在她确认这一点的瞬间,另外六道目光,也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茫然,齐齐聚焦在她身上。
苏婉停止了尖叫,脸色苍白如纸,冰蓝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惊恐,而是翻涌着冰山崩裂般的震撼,她看着林薇薇,嘴唇微微颤抖。
赵曼紧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血痕,那双原本活泼灵动的赤瞳里,燃烧着愤怒与后怕交织的火焰,她死死盯着崖顶的方向,又猛地看向林薇薇,眼神复杂。
孙怡、李静、吴静、郑洁,也都一样。
她们的眼神变了。虽然身体依旧是普通女大学生,依旧在恐惧下坠,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经历了万古战火与无数次死亡洗礼的“神性”碎片,因为那份被强行保留的记忆,而提前苏醒了一丝微光。
她们记起来了!
或许不是全部细节,但那无数次失败的结局,那被玩弄的绝望,那最后时刻林薇薇声嘶力竭的警告……
核心的信息,如同噩梦初醒后的冷汗,黏附在她们的意识里。
“薇薇……”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透过风声传来,“那些……都是真的?”
林薇薇迎着她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刻无需多言,眼神交汇间,已是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应,同时浮现在七人心头。
并非神力,而是一种……“坐标”的牵引。
就在她们下方,那看似必死无疑的崖底迷雾深处,有什么东西,与她们灵魂深处那被激活了一丝的“代码”产生了共鸣!
是那个“阵眼”!
那个在第一次“正式”轮回中,在图书馆地底激活的、连接着“囚笼”的阵眼!
它竟然一直存在,而且其入口,或者说一个投影,就在这悬崖之下!
前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她们都是在坠落过程中昏迷,或者摔成重伤,然后在某种“安排”下“侥幸”被发现、救治,之后才因缘际会触发阵眼觉醒。
从未像这次一样,在坠落过程中就清醒地感知到它的存在!
是了……因为她们带着记忆,灵魂层面提前产生了异变,所以才能感知到!
“下面!”林薇薇猛地低头,看向那越来越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迷雾,“感应它!抓住那丝联系!”
不需要更多解释,另外六女瞬间明悟。
求生的本能,以及对那万次轮回幕后黑手的极致愤怒,让她们摒弃了所有的杂念和恐惧,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去捕捉那丝微弱的、与阵眼共鸣的悸动。
嗡——!
就在她们的精神力同时触碰到那无形“坐标”的刹那,异变发生!
下坠的速度骤然减缓!
仿佛落入了一团无形而有质的水中,强大的阻力包裹了她们。
眼前的迷雾不再是阻碍,反而变得“透明”起来,显露出下方并非坚硬的岩石地面,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由七色流光构成的、巨大而虚幻的复杂法阵图案!
阵眼!它被提前激活了!
虽然只是投影,力量远不如图书馆地底那个完整版,但它确实存在,并且在回应她们!
“稳住心神!”
林薇薇低喝,她感受到手腕内侧那道旧疤痕的位置,传来熟悉的、微弱却真实的灼热感!
织命者的代码,在提前苏醒!
其他六人也同样感受到了自身对应的变化。
苏婉脖颈泛起冰蓝寒意,赵曼掌心赤热,孙怡周身生机萌动,李静脚下厚重感传来,吴静额间幽紫闪烁,郑洁体内圣洁微光流转。
七道微弱但本质崇高的光芒,从她们身上亮起,与下方那虚幻阵眼的七色流光相互呼应、交织!
坠落停止了。
她们悬浮在了距离崖底岩石仅有数米之遥的空中,被一个由她们自身代码与阵眼投影共同构成的、临时的能量场托住了。
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声响起。
七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们活下来了。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
而且,她们保留了记忆,提前感知并激活了阵眼的力量!
“我们……没有昏迷?”
孙怡抚着胸口,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的生命绿意,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那些记忆……太可怕了……”
郑洁脸色依旧苍白,纯白的光晕让她多了一丝圣洁,但眼神中的惊悸未褪。
赵曼猛地一拳砸在身旁无形的能量壁上,赤瞳喷火:“王八蛋!把我们当什么了?!一次次弄死,一次次重来?!崖顶上那些杂碎,肯定也跟这脱不了干系!”
苏婉冰蓝的眸子扫过崖底,冷静地分析:“这里不能久留。阵眼投影不稳定,而且……‘他们’可能很快会察觉到异常。”
李静和吴静默默点头,前者感受着大地深处传来的微弱脉动,后者则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环境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灵魂波动。
林薇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织命者的本能开始运转,尽管力量微乎其微,但那份对命运脉络的感知还在。
“苏婉说得对。”她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崖底,“我们提前触发了‘变量’,打破了‘剧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完全是未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冰冷:
“我们不再是棋子了。”
“从我们带着记忆回到这里的那一刻起,这场游戏,规则由我们来定!”
她抬起手,手腕上那淡金色的纹路虽然微弱,却稳定地散发着光芒。
“当务之急,是找到安全的地方,消化记忆,尝试掌控哪怕一丝前世的力量。然后……找出崖顶上那些人的幕后主使,弄清楚这‘重置’机制的真相,以及……‘母亲’和这‘囚笼’,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逐一扫过六位姐妹。
“这一次,我们不再被动等待觉醒,不再盲目信任任何人。我们要主动出击,利用我们‘先知’的优势,将所有的‘bad ending’,一个一个,彻底扼杀!”
悬崖下的风,依旧冰冷。
但七个女孩的心中,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万古寒冰的火焰。
坠落未曾杀死她们。
那么,等待着那些幕后黑手的,将是来自七位带着复仇火焰归来的女神,最冷酷无情的清算。
轮回?
不,这是逆袭的开始。
她们稳稳落地,脚下的七色光阵缓缓消散。
崖底迷雾重新合拢,但她们眼中,已经看清了前路。
一条布满荆棘,却通往真正自由与终结的道路。
第一步,便是要离开这个“剧本”为她们安排的“起点”。
林薇薇辨认了一下方向,那是她通过织命者直觉感知到的、一丝微弱的“生机”所在。
“跟我走。”
她率先迈步,走向迷雾深处。
身后,六道身影毫不犹豫地跟上。
七位女神的逆时间线反击战,于此,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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