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婉再次到来,并告知温念念“城主让你以后和他一起用餐”时,温念念的第一反应是强烈的抗拒和恐惧。
和他一起吃饭?
坐在那个冰冷、强大、一言不合就可能捏碎她骨头的男人对面?在那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下,她怎么可能吃得下东西?
“我…我可不可以就在这里吃?”她抱着微弱的希望,小声哀求地看着苏婉,“我保证不会浪费食物…”
苏婉无奈地摇摇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这是城主的命令,念念。没有人能违背城主的命令。”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这或许…是件好事。至少说明,他对你的警惕性在降低。”
好事?温念念一点都不觉得。这分明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和监视。
但她没有选择。在两名守卫沉默却坚定的“护送”下,她磨磨蹭蹭地跟着苏婉,第一次走进了城主府核心区域的用餐区。
这里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一个功能性的进食空间。房间不大,陈设极其简单冷硬。一张厚重的金属长桌,两边各摆着一张同样质地的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墙壁是光秃的岩石,没有任何装饰。头顶一盏由烬铁矿驱动的荧光石灯,投下冷白色的、缺乏温度的光线,将一切都照得清晰而刻板。
封碣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他依旧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外面套着简单的皮质护甲,似乎刚从某个巡视或训练场上下来,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冷冽气息和极淡的硝烟味。他面前放着一个金属餐盘,里面是同样标准的灰褐色营养膏和一块看起来硬邦邦的、深色的合成粮块。他手里拿着一份皮质封面的文件,正垂眸看着,眉头微蹙,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里,对即将到来的用餐者毫不在意。
听到脚步声,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温念念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几乎是挪到桌子对面,在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敢坐一个边缘,身体绷得笔直,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苏婉将一份同样的食物放在温念念面前,然后无声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刀叉偶尔碰撞餐盘的细微声响,以及文件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绝对的沉默。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温念念低着头,盯着自己面前那碗依旧看不出原料、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营养膏和那块能当砖头用的合成粮块,胃里一阵翻腾,毫无食欲。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像巨石一样压在她的心头。
她偷偷地、极快地抬眼瞟了他一下。
他进食的动作很快,甚至可以说是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手拿着文件,一手用勺子舀起营养膏送入口中,咀嚼吞咽的过程简洁迅速,眉头始终微微蹙着,仿佛吃饭只是一项需要尽快完成的任务,毫无享受可言。他的侧脸线条在冷光下显得更加冷硬分明。
温念念赶紧收回目光,心脏砰砰直跳,生怕被他发现。
她学着他的样子,拿起沉重的金属勺子,舀了一小勺营养膏,迟疑地送进嘴里。
那古怪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虽然比最初那种好了不少,但依旧难以形容,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矿物质和化学制剂的味道。她艰难地咽了下去,感觉嗓子眼都被糊住了。
她吃得极其缓慢,每一口都像是在受刑,小口小口地,几乎没怎么咀嚼就硬吞下去,只求尽快结束这个过程。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流逝。
封碣很快解决了他面前的食物,文件也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放下勺子,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终于从文件上抬起,落在了对面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椅子里的女孩身上。
他的视线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扫过。
温念念瞬间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身体猛地一僵,拿着勺子的手都顿住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餐盘里。
封碣看着她那副鸵鸟样子,又扫了一眼她几乎没动过的营养膏和丝毫未碰的合成粮块,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紧了几分。
浪费。
这是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末世,每一口食物都来之不易,这种挑食和浪费行为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他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
温念念即使不抬头,也能敏锐地感觉到周遭气压的变化,吓得勺子都拿不稳了,哐当一声轻响磕在餐盘边缘。
完了…他生气了…她又要挨骂了…甚至可能…
就在温念念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准备迎接雷霆怒火的时候——
封碣却并没有发作。
他只是极其不耐烦地、几乎是用扔的,将自己手边那盘一直没动过的、颜色稍微深一些、看起来质地也更细腻一点的肉糜推到了桌子中间,靠近温念念的那一侧。
动作粗鲁,甚至带着点嫌弃。
然后,他收回手,重新拿起那份已经看完的文件,目光垂落,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随手推开了一件碍事的东西。
“……”
温念念完全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盘突然被推到自己面前的肉糜,又偷偷抬眼看向对面那个重新沉浸到文件里的男人。
他…是什么意思?
这盘东西…是给她的?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表情依旧冷硬,眉头还蹙着,周身的气场依旧冰冷迫人。
这算是…施舍?还是命令?
温念念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时间不知所措。接受?还是拒绝?
犹豫了好一会儿,对食物的本能需求和对对面男人的恐惧最终占据了上风。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将那盘肉糜一点点拉到自己面前。
过程中,她紧张地留意着封碣的反应。
但他似乎完全没看到,依旧专注地看着文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温念念稍稍松了口气,拿起勺子,舀了一小点肉糜送入口中。
味道…依旧算不上好。有种特殊的腥气,肉质也很粗糙,但至少比那灰扑扑的营养膏多了点咸味和油脂,更容易下咽一些。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速度依旧很慢,但至少不是在纯粹地硬塞了。
期间,她鼓起勇气,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谢谢…”
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封碣敲击桌面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
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依旧维持着看文件的姿势,但周身那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气压,似乎…极其微弱地…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如果不是温念念全部心神都紧绷地关注着他,几乎无法察觉这种细微的变化。
她不敢再说话,低下头,继续默默地吃着那盘肉糜,心里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的湖面,荡开了一圈圈迷茫而混乱的涟漪。
这个男人…他到底…
就在这时——
“砰!”
用餐区的门被猛地推开,林猛那高大的身影带着一阵风闯了进来,嗓门洪亮:“城主!东三区哨塔的…”
他的汇报才开了个头,就猛地刹住了车。
因为他看到了餐桌上的景象——
城主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文件,而那个娇滴滴、来历不明的小麻烦,正小口小口地吃着…城主面前的那盘肉糜?!
林猛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那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的表情,比上次看到温念念抱着城主时还要夸张十倍!
他是不是没睡醒?还是昨天战斗伤到了眼睛产生幻觉了?
城主…那个对食物分配苛刻到极点、自己都经常凑合着吃营养膏的城主…居然会把相对好一点的肉糜…推给那个女孩吃?!而且那女孩居然还在吃?!城主居然没把她扔出去?!
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封碣终于抬起眼,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射向呆若木鸡的林猛,语气森寒:“什么事?”
林猛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收敛表情,挺直腰板,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温念念那边瞟,语气也变得有些结巴:“报…报告城主!东三区哨塔传来消息,城外…城外‘掠食者’活动的痕迹…比昨天又增多了!而且…看方向,像是从好几个据点同时向我们的方向移动!”
封碣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刚才那一点点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缓和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凝重的杀伐之气。
他放下文件,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的节奏变快了。
“具体方位?数量估算?”他冷声问,注意力已经完全从餐桌转移到了严峻的军情上。
温念念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和林猛口中“掠食者”这个词吓得停下了进食,小脸发白,不知所措地看着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封碣。
林猛迅速报出了几个坐标和大致数量,语气沉重:“…看起来不像小股骚扰,更像是有组织的集结前兆。城主,我们是不是该提前…”
封碣抬手打断了他,眼神冰冷深邃:“继续监视。加派双倍侦察小队,我要知道他们每一个头目的准确位置和动向。命令所有作战单位,取消轮休,进入战备状态。资源配给向军需倾斜。”
“是!”林猛大声应道,表情也变得凝重无比。
封碣站起身,不再看桌上的食物和对面吓傻了的女孩,对林猛下令:“去会议室。把详细地图和所有侦察报告带过来。”
“是!”林猛立刻跟上。
封碣大步向外走去,黑色衣摆带起一阵冷风。走到门口,他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句冰冷的、听不出情绪的命令,飘散在空气里:
“把东西吃完。”
然后,门被带上,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温念念一个人,以及两份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冰冷而紧张的战前气息。
温念念呆呆地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里,看着面前那盘还剩下一大半的肉糜,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
那句“把东西吃完”还在耳边回响。
所以…这真的是给她的?
可是…“掠食者”…集结…
新的、更大的恐惧,取代了刚才餐桌上那点微妙的悸动和困惑,重新攫住了她的心脏。
这顿沉默的餐桌,终究没能平静地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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