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携着长江水汽与烽烟余烬,迅速席卷四方,在天下这盘大棋局上,投下了一颗分量极重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
江陵:抚伤与固权
胜利的欢呼早已沉淀,取而代之的是繁重而紧迫的善后。江陵城内,军民忙于扑灭残火,清理废墟,掩埋尸骸。空气中混杂着焦糊味、血腥气与草药的苦涩,无声地诉说着刚刚逝去的惨烈。
王平与丁奉在残破的东城墙上相见。两位此战的关键功臣,一个沉稳如山,一个锐利如涛,双手紧紧一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承渊兄,此番若非你及时来援,江陵危矣。”王平难得地流露出诚挚的感激。
丁奉脸上风霜之色更浓,却目光炯炯:“分内之事。只是经此一役,我与江东,再无转圜余地。”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决绝。他麾下的舰队已暂时泊入江陵水寨进行休整补给,这支奇兵的存在,极大地增强了交州在长江中游的威慑力。
太守府内,甄若的工作才刚刚开始。算盘声日夜不息,她在统筹调度:
“阵亡将士抚恤,按交州最高标准,即刻发放,不得有误。”
“城内民房损毁者,由官府出资协助修缮,免征今岁徭役。”
“从交州、零陵、桂阳急调的粮食、药材、建材,必须优先保障,七日内务必全部到位。”
“另,发布安民告示,重申我潜龙军纪,严惩任何趁乱劫掠、哄抬物价之举。”
与此同时,对原江陵势力的整合也在悄然进行。朱然被移往一处清静院落,待遇优渥但行动受限,他需时日消化背叛与战败的苦果。朱纪等少数死硬分子被严密看管。而对霍峻等愿意效忠的将领,以及大部分放下武器的降卒,王平与甄若则采取了相对宽厚的政策。降卒被打散编入交州各军,待遇与交州本土士卒等同,有功则赏。霍峻因其在水战中的出色表现和稳定军心的作用,被王平正式举荐,暂领江陵水军副都督一职,协助丁奉整训水师。
潜龙的新秩序,在废墟与鲜血之上,开始艰难却坚定地建立。
成都:静室惊雷
丞相府内,诸葛亮手持来自荆南的密报,久久伫立窗前。窗外细雨霏霏,打湿了庭中芭蕉。
“江陵……竟真的落入了士南(刘封化名)之手。”他轻声自语,羽扇轻摇,眼中神色复杂难明。有对吕岱败绩的早有预料,有对刘封实力膨胀的深深忌惮,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汉室宗亲(虽为养子)能开创如此局面的复杂感慨。
“丞相,”长史杨仪在一旁低声道,“刘封坐拥交州,今又得江陵,控扼长江中游,其势已成。若其顺江而下威胁江东,或溯江西进图我巴蜀,皆为大患。是否应令李严将军在永安加强戒备?或……设法与之接触,重申湘水之盟?”
诸葛亮缓缓转身,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清明与深邃:“湘水之盟,划分的是荆南。江陵,自古乃南郡核心,江北重镇,不在盟约之内。”他走到沙盘前,看着标注“江陵”的位置已被换上潜龙小旗,“刘封取江陵,是虎口夺食,亦是向我等展示其獠牙。此时加强戒备,徒增猜忌。接触……尚需时机。”
他沉吟片刻,道:“传令关兴(关羽之子)、张苞(张飞之子),加紧训练无当飞军(此指季汉仿建的同名军队)。另,回复李严,南中之事,可由他全权处置,但需谨记,稳字当头。”他决定暂不直接与刘封冲突,而是加速整合内部,尤其是解决南中隐患,同时静观江东与刘封后续的碰撞。潜龙已成气候,贸然为敌,非智者所为。
建业:怒火与权衡
吴侯府邸,气氛则如同暴风雨前的海洋,压抑得令人窒息。
孙权面色铁青,将一份战报狠狠摔在地上,咆哮声震得梁柱仿佛都在颤抖:“两万大军!数百战船!竟拿不下一个刚刚易主的江陵!吕岱老迈无能!还有那丁奉,忘恩负义之徒!孤誓要将其碎尸万段!”
阶下文武噤若寒蝉。张昭、顾雍等老臣面露忧色,步骘、诸葛瑾等则眉头紧锁。
“主公息怒,”陆逊出列,声音沉稳,“江陵之失,皆因刘封狡诈,器械诡异,更有丁奉叛徒为内应,非战之罪。今吕岱都督虽败,主力尚存,已退守巴丘重整旗鼓。当务之急,乃稳固防线,防止刘封趁势东进。”
“难道就任由刘封小儿猖獗?”孙权怒目而视。
“非也。”陆逊从容道,“刘封新得江陵,根基未稳,需时日消化。我江东新挫,亦需休整。眼下不宜再起大战。可一面令吕岱谨守巴丘、夏口,一面遣使往交州……”
“遣使?”孙权打断他,“去向那逆贼求和吗?”
“非为求和,乃为缓兵之计。”陆逊解释道,“可假意承认其对江陵之占领,换取通商之利,尤其是交州海盐。同时,暗中联络曹魏,陈说利害。刘封坐大,非独我江东之患,亦是曹魏之心腹大患。若能说动曹丕南下牵制,或许能使刘封首尾难顾。”
孙权闻言,怒火稍息,陷入沉思。尽管不甘,但他知道陆逊所言是目前最理智的选择。与刘封全面开战,江东未必能占便宜,反而可能让曹魏或季汉坐收渔利。
“就依伯言(陆逊字)之见。”孙权最终咬牙道,“但丁奉家眷,立即处决!悬首示众!孤要让天下人知道,背叛我江东的下场!”他需要以此泄愤,并震慑内部。
许昌:隔岸观火与落子
魏国皇宫,曹丕得知江陵战况后,反应则颇为玩味。他既未像孙权般暴怒,也未如诸葛亮般深沉。
“刘封,刘玄德之假子,竟有如此手段?”曹丕把玩着一方玉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也好,让他与孙权斗个两败俱伤,正合我意。”
侍中刘晔进言:“陛下,刘封势力膨胀过快,恐成尾大不掉之患。今其据江陵,已直接威胁襄樊。臣以为,当早做防范,或可密令宛城张辽、襄阳曹仁,加强戒备,并伺机而动。”
曹丕点了点头:“爱卿所言甚是。不过,直接动手,为时尚早。”他目光闪烁,“高骁不是在交州颇为活跃吗?传朕密旨,令他加紧活动,或许……朕该给这位‘交州牧’送上一份‘贺礼’,看看他是否愿意接朕的橄榄枝。”他打算双管齐下,一边军事施压,一边尝试拉拢或离间,将刘封这股势力,纳入自己的棋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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