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却驱不散笼罩在上庸城头的阴霾。
刘封一夜未眠。他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站在粗糙的军事沙盘前。这沙盘在他如今看来,简陋得可笑,山川河流只是大致的轮廓。但此刻,它却是他推演生死的棋盘。
他的手指划过汉中,划过荆州,最后重重地点在上庸。
“弃子……”他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在原本的历史中,他就是这样一颗被轻易舍弃的棋子。但现在,执棋的人,该换一换了。
“将军!”阿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成都……成都来使了!已经到了府门外,是……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带着诏书!”
来了!比预想的还要快!
刘封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甲。镜中的他,眼神已经彻底沉淀下来,那是一种属于工程师面对复杂难题时的冷静,也混合了乱世武将固有的肃杀。
“开中门,摆香案,迎诏。”
将军府正堂,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刘备派来的使者面容肃穆,手持代表皇权的旌节,身后跟着一队盔明甲亮的精锐卫兵。他展开绢帛诏书,声音高昂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在场所有刘封部将的心上:
“……封,朕之假子,受国厚恩,镇守方面。云长孤军悬危,求援甚急,汝竟坐观成败,拥兵不前!致令荆襄倾覆,股肱折损……汝之罪愆,天地不容!今削汝兵权,即刻锁拿回成都,听候发落!”
诏书中充满了失望、愤怒以及毫不掩饰的猜忌。堂下众将,如蛮牛等人,听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他们知道,这道诏书几乎等同于死刑判决的前奏。
刘封跪在下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恐惧与悔恨,声音也变得沙哑哽咽:
“臣……臣知罪!臣万死难辞其咎!恳请陛下……看在父子之情……”他表演得恰到好处,将一个闯下大祸、惶恐求饶的将领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湖泊,不起丝毫波澜。他甚至分出一丝心神,仔细地观察着使者和他身后的卫队。
就在使者宣读完毕,合上诏书,两名卫兵上前准备执行“锁拿”之时——
刘封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卫队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那是一名站在队伍末尾的低阶军官,脸上有一道新鲜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脸颊,平添几分凶悍。与其他卫兵或倨傲或漠然的神情不同,他的眼神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飞快地扫过刘封,扫过堂中诸将,最后在蛮牛那紧握的双拳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绝非普通的护卫该有!那里面没有执行任务的刻板,反而有种……评估和探究的意味。
“且慢!”刘封突然抬起头,脸上带着悲愤与不甘,对使者道,“天使!臣自知罪重,不敢求免。然上庸地处要冲,曹魏虎视眈眈,军中事务繁杂,可否容臣一日时间,交割兵符印信,安抚军心,以免生出乱子,有负陛下重托?”
使者眉头紧皱,显然不愿节外生枝。但刘封说得在情在理,上庸若因仓促拿人而生变,他也担待不起。他沉吟片刻,冷哼一声:“便予你一日!明日此时,若再敢拖延,休怪本使无情!”说完,拂袖而去,带着卫队住进了城内的驿馆。
危机,暂时延缓了一日。
众人退去后,刘封独自留在空旷的大堂,背对着大门,负手而立。
方才的惶恐卑微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手般的警觉。那个刀疤军官的眼神,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此人……绝非寻常护卫。”刘封低声自语,“他对我的‘表演’,似乎并不完全相信。而且,他观察蛮牛时,带着一种……同行评估同行般的锐利。”
难道是诸葛亮额外安插的眼线?还是……
一个名字突然跳入他的脑海——张辽!
历史上,张辽此时应镇守合肥,但与上庸并非全无关联。而且,张辽以胆识过人、善于观察着称。若是他派来的暗线,目的是什么?探查上庸虚实?还是另有所图?
不管是谁的人,这都意味着,除了明面上的刘备使者,还有一股暗流在涌动。这对他的“金蝉脱壳”计划,构成了潜在的威胁,但也可能……是一个机会!
“阿三!”刘封沉声唤道。
瘦小的亲兵如同幽灵般迅速出现在门口:“将军?”
刘封没有回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去,想办法查清使者卫队中,那个左脸带疤的低阶军官的底细。记住,要绝对隐秘,不惜任何代价,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阿三虽然不明白将军为何对一个小军官如此上心,但他从刘封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肃然领命:“是!将军,小人明白!”
看着阿三消失在门外,刘封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沙盘,手指轻轻敲打着代表上庸的位置。
水面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他这只决心挣脱命运樊笼的“蝉”,必须在捕蝉的“黄雀”发现之前,完成最关键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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