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像垂死的黑龙，蜷缩在溶洞穹顶，吐出的毒雾带着辛辣的硫磺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把碎玻璃咽进肺里。岩壁还在咯吱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合拢，把所有人活埋成化石。
陆廷渊把温博远架在肩头，男人昏迷的重量压得他肩胛骨发出细微的脆响。血顺着他的臂弯滴落，与地上蜿蜒的暗河汇成一条细小的红溪。苏念星踉跄跟上，左肩的刀伤已凝成紫黑的痂，稍一牵扯便涌出温热的腥甜。
“再坚持三十米。”陆廷渊咬牙，声音像钝刀刮过岩石，“出口风压变了，外面在下雨。”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顾明远的笑——那笑声已不是人类声带能发出的频率，更像锈铁刮过玻璃，带着锯齿状的颤音。
“想走？——都给我留下陪葬！”
三人回头。浓烟被一股突兀的旋风撕开，露出祭坛真容。顾明远跪在祭坛中央，十指抠进石槽，指甲盖翻起，血顺着古老纹路爬满凹槽，像一条条苏醒的赤蛇。淡紫光晕从石缝渗出，映得他瞳孔变成两枚浑浊的玻璃珠，眼底却跳动着癫狂的烛火。
“他以血为引，强开秘纹！”苏念星喉咙发紧，父亲的手记闪电般掠过脑海——
【星官之血，可启祭坛；然贪念为钥，则反噬为锁。】
陆廷渊把温博远塞进岩缝凹陷，动作轻得像放一枚易碎的蛋。转身时，他已拔出最后一把战术匕首，刃口在紫光里凝成一线寒芒。
“我去切断血引。”他低声道，嗓音被烟熏得沙哑，“你找机会用玉璧镇坛。”
苏念星想说什么，却只抓住他一片染血的袖口。陆廷渊回头，眼底是滚烫的静默——
“信我，也信你自己。”
下一秒，他整个人已掠进紫光里，像一柄离弦的银色长箭。
祭坛边缘，顾明远猛地抬头。血在他脸上爬出扭曲枝桠，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具被诅咒的陶俑。他挥手，紫光化作实质的鞭索，劈向陆廷渊胸口。空气被抽出爆鸣，陆廷渊横臂格挡，合金匕首瞬间弯折成U形，巨力震得他虎口迸裂，整个人倒滑三米，背脊重重撞上岩柱。
“螳臂当车！”顾明远嘶吼，声音在溶洞穹顶撞出层层叠叠的回声。
苏念星趁紫光分神，翻腕解下颈间玉璧。七星纹在掌心灼烫，像握住一颗跳动的心脏。她深吸一口气，咬破自己指尖，血珠滚落玉璧，顷刻被七星纹吞噬——
轰！
玉璧爆出一圈金色涟漪，所过之处，紫光如遭沸汤的雪，发出尖锐嘶响。顾明远发出非人惨叫，十指在石槽里抠得更深，指骨“咔嚓”折断，白森森的骨刺破皮肉，血却流得更欢，像被祭坛主动吮吸。
“苏——念——星！”他一字一顿，嗓音撕裂，“你敢坏我大道！”
苏念星不答，借金光掩护冲向祭坛。每一步，玉璧都在她掌心震颤，七星纹次第亮起，像七枚小型太阳。当她踏上祭坛最高阶，顾明远猛地暴起——
噗！
断裂的指骨握住一柄漆黑石刃，朝她心口刺来。刀锋未至，腥风已扑面。苏念星避无可避，胸前空门大开——
叮！
一截弯折的匕首横插进来，刀背替她挡下致命一击。陆廷渊不知何时已冲到她身侧，左臂软软垂着，显然刚被紫光震脱臼。他右手单握匕首，腕骨因巨力而泛白，却硬生生把石刃割开寸许。
“动手！”他低吼。
苏念星毫不犹豫，将染血玉璧狠狠按进祭坛核心凹槽——
咔哒。
像远古巨兽合拢颌骨，整个溶洞瞬间失声。紫光、金芒、血雾同时凝固，化作一幅诡异的静帧。下一瞬，祭坛纹路全面反转——原本流向顾明远的血线倒卷而回，黑色雾气被金光强行从他七窍抽离，带着毛骨悚然的嘶鸣。
顾明远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龟裂，像被风干的蜡像。裂缝里透出赤红的光，仿佛体内有岩浆沸腾。他踉跄后退，想逃离祭坛，却被金光锁链缠住脚踝，重重拖回。
“不——！我的力量！我的长生！”
苏念星站在光柱中央，长发被灵压激得猎猎飞舞。她眼底映着顾明远扭曲的身影，却没有任何快意，只有深不见底的悲悯。
“星力不是用来统治，是用来守护。”
她轻声道，声音却借祭坛之力传遍溶洞每一寸石缝，“你败给的，不是任何人，是你自己的贪婪。”
话音落地，金光骤然收缩成一线，随后——
砰！
顾明远胸口炸开一团黑红雾气，整个人像被抽掉骨节的布偶，软软瘫倒。雾气在半空凝成一张模糊人脸，发出最后一声尖啸，随即被金光净化成虚无。
溶洞恢复死寂。只剩岩顶水滴，一下一下，敲在碎裂的祭坛上，像一场迟来的审判。
出口处，警灯闪烁。医护人员把温博远抬上担架时，老人突然抓住苏念星的手腕，气若游丝：“双脉……你终于……替你爹娘……守住了。”
苏念星俯身，把额头贴在他布满老人斑的手背，眼泪无声滚落。火光在她背后熄灭，晨雾重新合拢，像一场噩梦终于谢幕。
陆廷渊靠在救护车边，右臂打着临时夹板，左手指间夹了根没点燃的烟。他抬眼，看苏念星朝自己走来——她满身血污，却背脊笔直，像一柄在烈火上重铸的剑。
“顾明远最后那句话，”她停在他面前，声音低却清晰，“‘玄影不止一个核心’——你怎么想？”
陆廷渊把烟折成两段，扔进晨雾里，伸手替她拨开额前被血黏住的发丝。
“那就把剩下的核心，一个个挖出来。”
他答得轻描淡写，眼底却掠过冷冽的刀光，“这一次，轮到我们做猎人了。”
苏念星抬头，与他并肩望向远处山巅。第一缕朝阳破云而出，金光万丈，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之上——
像一把刚刚出鞘的正义之剑，锋芒直指更幽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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