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镇魔殿前的广场上,尸山血海已然消失无踪,仿佛昨夜那场惨烈的厮杀只是一场噩梦。
只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浓郁血腥与被浸染成暗红色的土地,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九枚材质、图腾各异的敌酋印玺,被死死地嵌入地面阵眼之中,其上的光华早已内敛。
高悬于镇魔殿上空的巡狩台虚影,却比之前凝实了数分,四座狰狞的青铜马首雕像,口中持续不断地发出低沉而毫无感情的呢喃:“西漠……沙涌……牧令……重颁。”
顾玄立于殿前最高的石阶之上,双目依旧紧闭,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神情冷漠如冰。
他并未用肉眼去看,却以“无相之瞳”清晰地感知着整个南荒气运之网的剧变——原本因战乱与割据而断裂如蛛丝的无数命脉,此刻正以镇魔殿为中心,被一股霸道绝伦的力量强行扭合、编织。
凡人聚落中,每一缕升起的炊烟,每一声新生的啼哭,都化作一缕微不可见的光,汇入这张正在缓缓织就的巨网。
南荒,正在从一片混乱的牧场,变成他的私有领地。
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殿堂深处的【炼器阁】中,三十六道浓郁如血浆的血色纹路骤然浮现,在空中盘旋不休,发出阵阵不甘的嘶嚎。
这正是昨夜被他斩杀的那三十六名雪狼王庭核心战将的残魄,经过镇魔殿一夜的炼化,其所有驳杂的记忆与意志已被彻底抹去,只剩下最精纯、最狂暴的气血精华。
这些力量,只待注入新的载体,便可唤醒一支足以横扫千军的恐怖力量。
“主上。”柳十三娘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劲装,断裂的判官笔已被她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卷兽皮战报。
“北境残军已溃退千里,雪狼王庭内部因可汗被擒而纷争四起,三支最大的部落公开拒奉王庭新令。”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地汇报着,“另有传言,‘天上’对南荒代管人的溃败极为震怒,已遣‘监牧使’南下问责。”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补充道:“还有……孛尔术。他在囚神牢中不食不语,却每夜以指尖血,在牢房石壁上刻画符文,至今已画满整面墙壁的狼文。”
“哦?”顾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冰冷而玩味,“他在求援?还是……在忏悔?”
他并未起身,更没有亲往探视的打算,只是侧过头,对着阴影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下令:“獍神,去取一坛南荒本地的浊酒,送入囚神牢。”
阴影中,那尊由铁尾残躯融合了獍族血脉而成的傀儡,猩红的独眼中光芒一闪,无声地躬身领命。
“让他喝一口这片土地酿出的味道,”顾玄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彻骨的残忍,“让他好好品品,他至死守护的所谓‘秩序’,究竟喂饱了谁。”
当夜,顾玄独身一人踏入了【育兽园】。
此处原本是镇魔殿内一间荒废的偏殿,但在巡狩台解锁之后,已被【万法池】中引出的幽冥之水灌溉。
殿内不再是冰冷的石板,而是翻涌着如活物般的肥沃黑土。
三百六十头从南荒各处搜罗来的影鬃狼,此刻正安静地匍匐于黑土之上,它们原本灰败的皮毛下,一道道与镇魔殿外墙极其相似的神秘兽纹烙印,正在缓缓浮现。
顾玄面无表情地划开自己的掌心,殷红的冥河精血滴入脚下的黑土之中。
他催动镇魔殿的“反炼化”之力,那三十六道精纯至极的狼将气血精华,瞬间被从【炼器阁】中抽出,化作三十六道血色流光,精准无比地分别注入到狼群之中!
“嗷——!”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嘶吼响彻了整座偏殿!
三百六十头影鬃狼同时昂首,它们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健硕,灰败的皮毛寸寸脱落,新生的毛发泛着金属般的幽暗光泽。
最惊人的是,在它们的额心处,一道血线骤然裂开,一只狰狞的竖瞳猛然睁开!
那不是用来看清事物的眼睛,而是专门用来接收来自獍神傀儡战场指令的心灵终端!
南荒最凶悍的狼群,与最顶级的狼将精魄,在镇魔殿的魔威下强行融合。
从此,这支被命名为“夜袭营”的部队,将无需号角,无需战旗,顾玄一念所至,它们便会从阴影中杀出,撕碎一切敌人。
与此同时,囚神牢的最深处。
孛尔术披头散发,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双目空洞地盯着墙上自己用血画下的古老狼文。
忽然,沉重的铁栏外,獍神傀儡那巨大的身影无声浮现,将一坛封着泥口的浊酒放在了地上。
孛尔术抬起头,这是南荒最劣质的酒,却是他年少时随着父亲征战,在每一个疲惫的夜晚都会喝到的味道。
他挣扎着爬过去,拍开泥封,仰头痛饮。
烈酒如火,灼烧着他的喉咙与五脏六腑。
记忆的洪流冲垮了他最后的骄傲与防线,他想起了自己守护的族人,想起了被他屠戮的南荒部族,想起了那高高在上、赐予他力量却视他为走狗的“天上”。
“噗——”
他猛地咳出一口血,那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银色!
墙上他耗尽心血刻画的狼文,在这口银血喷出的瞬间,竟骤然黯淡下去,仿佛被一股更高层次的力量,从根源上直接抹除了!
孛尔术猛然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穿过黑暗,死死望向镇魔殿的方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嘶哑的低吼:“你……你不是妖人……你是……灾!!”
话音未落,他胸口那处被顾玄掏出“天赐狼牙”的旧创,突然剧痛起来!
一缕缕比墨更黑的丝线,从那狰狞的血洞中渗出,如拥有生命的毒蛇,顺着他的血脉飞速游走,直逼心脏!
“啊啊啊!”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一股无形的威压死死按回石床之上。
囚神牢的铁栏外,巡狩台的虚影不知何时已悄然浮现,青铜马首冰冷的眼眶俯视着他,那毫无感情的呢喃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丙七代管人,失职。权限……剥夺。”
黎明时分,当夜袭营彻底完成蜕变,顾玄走出了育兽园,下达了南荒一统后的第一道军令。
“全军休整三日。三日之后,兵发西漠边境——断碑谷。”
柳十三娘浑身一震,断碑谷,那可不是什么战略要地,而是一处禁忌的废墟。
顾玄的声音继续响起,冰冷而清晰:“掘出埋藏于谷底,沉寂了千年的‘牧野铜诏’。”
牧野铜诏!
柳十三娘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那是上古时代,人族先祖与蛮荒万族在“天上”的见证下,歃血为盟的信物,更是“天上”划分这片山海大荒为不同“牧区”的原始凭证!
“主上此举,莫非是想……怀柔西漠诸部?”她迟疑地问。
顾玄转过身,那双空洞的眼眶“看”向她,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怀柔?不。”
“我要当着西漠所有部族的面,熔了那份诏书。”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起,这片土地,再也无人可代天牧民!”
柳十三娘心神剧颤,失声道:“可毁诏,便如公然逆反天命!恐引来比雪狼王庭更可怕百倍的灾劫!”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顾玄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焚尽八荒的疯狂与决绝,“什么叫——命,是自己烧出来的火。我倒想看看,这把火,能燎多远!”
说完,他不再理会柳十三娘的震撼,转身步入镇魔殿深处,将那枚从孛尔术“天赐狼牙”中炼化出的【天授敕令·丙七】的最后一块碎片,投入了【万法池】之中。
碎片入水即化,整个万法池的池水瞬间沸腾,一道隐藏极深的程序被彻底激活。
“准备迎接……下一个观测终端。”顾玄低语。
深夜,子时。
那只封印着渊瞳寄生虫的禁匣,开始发出极其轻微的颤动,内部传出细碎如蚊蚋的鸣叫。
顾玄以“无相之瞳”窥视,清晰地“看”到,那寄生虫体内烙印着的“空王座·观测终端·编号九”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拼命接收着某种来自无尽虚空之外的遥远信号。
他不动声色,但早已在禁匣之外布下的三层反向神识陷阱,与【炼器阁】最底层的熔炉悄然联动。
就在子时三刻,那枚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一道微弱到几乎不可探查的诡异波动,挣脱了禁匣的束缚,化作一道无形的箭矢,笔直地射向天际!
下一瞬,镇魔殿轰然一震!
底层熔炉疯狂运转,三层陷阱同时触发!
那道刚刚射出的讯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截获、复制,并循着其来时的轨迹,进行了狂暴的反向追踪!
亿万里之外的某片死寂星域,一枚如星辰般巨大的、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竖瞳,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缩。
而在镇魔殿中,巡狩台的虚影,首次有了一丝实质性的动作。
它的一只青铜马蹄,竟缓缓踏出了虚空,在现实世界的大地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烙印。
四座马首同时转向西北方向,那古老而宏大的低语,再次在顾玄的脑海中响起,却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敌酋印玺……已有十枚。”
殿外,风声渐起,带着西漠独有的干燥与酷烈。
新的狩猎,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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