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符文并非死物,它们像是有生命的活体病毒,顺着他的经脉血管,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向着心脏与神魂之海的核心区域侵蚀而去。
每蔓延一寸,顾玄都能感觉到一股源自神魂的麻痹与同化之力,仿佛他的血肉正在被改造成另一座“无面之城”的基石。
“想把我……变成你的新巢穴?”
顾玄眼中没有惊慌,只有一股被触及底线的、冰川般的暴怒。
他低沉的自语声在死寂的殿堂内回荡,带着森然的杀机。
下一瞬,他做出了一个让任何旁观者都会肝胆俱裂的决定。
没有丝毫犹豫,顾玄左手并指如剑,冥河血气骤然凝聚成一道薄如蝉翼、却锋锐无匹的暗红光刃!
“噗嗤!”
血光一闪!
整条右臂,从肩胛骨之下,应声而断!
断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尚未落地,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摄取,悬停在半空。
鲜血如泉涌,可顾玄的脸色却连一丝变化都无,仿佛斩断的不是自己的肢体,而是一截无关紧要的朽木。
伤口处,血肉蠕动,但诡异的是,那些漆黑的符文根须竟如活物般疯狂扭动,试图重新连接断裂的经脉,甚至要从断口处爬向他的躯干!
“还想过来?”顾玄冷笑一声,左手掌心按在伤口之上,殷红如钻的冥河精血狂涌而出,化作最霸道的炼化之火,将所有试图蔓延的黑色根须灼烧得“滋滋”作响,化为缕缕黑烟。
他目光转向那截悬浮的断臂。
在“窥渊之视”下,手臂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内部的景象清晰呈现。
无数细如发丝的黑色经络,已经彻底取代了他原本的血脉网络,它们交织、蔓延,赫然勾勒出了一张与那座无面之城一模一样的、微缩的地形脉络图!
这张图,就是契约!这张图,就是牢笼!
“老子的殿,轮不到鬼做主。老子的身体,更不是你能染指的容器!”
顾玄心念一动,那截断臂被一股巨力牵引,呼啸着飞向镇魔殿深处的【炼器阁】。
“轰!”
断臂被径直投进了那座终年不熄的熔炉之中。
顷刻间,冥河之火与地心之焰交织爆发,恐怖的高温瞬间将血肉蒸发。
那些漆黑的经络在烈焰中剧烈扭曲、挣扎,最终汇聚成一张巨大而模糊的、没有五官的脸庞——正是面蚀者的虚影!
“你……你竟敢自斩道基!!”面蚀者的虚影发出震怒至极的咆哮,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千人合声,而是充满了尖锐的、属于“它”自己的惊怒,“契约已成,烙印已下!你生来便是‘渊瞳’的容器!你毁不掉它的!”
顾玄站在熔炉前,任由断臂处的血肉在镇魔殿的力量下缓慢重生,他看着那张在火焰中嘶吼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契约?在我这里,只有我赏赐的,没有你强加的。至于容器……很快你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容器!”
他不再理会面蚀者的咆哮,转身走出炼器阁。
“柳十三娘!”
冰冷的声音传遍殿堂,一直守在殿外的柳十三娘立刻现身,单膝跪地:“主上!”
“地牢那个梦行师婆子,处决。”顾玄的命令没有一丝温度,“尸身以冥河之火焚尽,骨灰研磨成粉,尽数混入镇魔殿的地基之中。我要她的‘梦行者命格’,为我的殿堂,构筑一道永恒的梦障,隔绝一切神魂层面的窥探!”
柳十三娘心头一凛,她明白了主上的意图。
这不是简单的灭口,而是一种更为彻底、更为冷酷的“废物利用”。
她没有丝毫迟疑,沉声应道:“遵命!”
柳十三娘离去后,顾玄又步入了【英灵殿】。
殿内,无数光团沉浮,皆是过往被镇压者的残魂。
他一挥手,一枚闪烁着死寂气息的灰色翎羽凭空出现,正是从谢无衣残臂中炼化出的“寂灭翎”本源。
“以死寂,唤醒沉眠的死寂。”
他将这枚翎羽本源悍然打入英灵殿的核心。
霎时间,整座殿堂剧烈震颤,数十个最为黯淡、最为古老的光团被这股同源的力量激活,猛然亮起!
一股股苍凉、悍不畏死的远古战意,自光团中苏醒,仿佛一支沉睡了万古的军队,等待着新主人的号令。
做完这一切,夜幕已深。
顾玄独身一人,回到了殿堂中央那片映照着无面之城的黑水镜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再等待梦境的降临。
他盘膝而坐,左眼的渊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幽暗的漩涡深处,仿佛连接着一方真正的深渊。
他不再被动地让黑水映照出那座骨城,而是以自己的“窥渊之视”为引,反向将其锁定!
这片黑水,不再是监视的屏幕,而是他即将踏上的……神魂舟楫!
“刺啦——”
他划破刚刚愈合的右手掌心,任由更为精纯的冥河精血汩汩流淌。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自己身前的地面上,飞速刻画下一道道与之前婆子所书截然不同,却又隐隐呼应的逆转符文!
每一笔落下,镇魔殿的基石都随之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当最后一笔完成,一个充满了无尽霸道与疯狂意志的逆反法阵,赫然成型!
顾玄将流血的手掌重重按在法阵中央,口中低声诵念,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撼动规则的力量:
“我不入城,城入我殿!”
话音落下的刹那,天地倒悬!
“轰隆!!!”
眼前的黑水镜面,不再是平静地倒映,而是猛然倒卷而起!
镜面寸寸破碎,那座亘古长存的无面之城影像,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蛮横力量,从虚无的维度中强行抽离,化作一道由无尽骸骨、怨念、与规则碎片组成的漆黑洪流,咆哮着、翻滚着,向镇魔殿的最深处倒灌而入!
“吼——!”
殿堂四壁,那十八尊镇殿兽首猛然齐齐震动,它们眉心紧闭的第三只眼,在这一刻豁然全开,射出十八道蕴含着镇压、炼化本源的法则光柱,死死锁住那道涌入的城影!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面蚀者的意识体在这场剧变中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咆哮,“这是逆祭!你是在反向献祭整座殿堂的根基去吞噬它!你会毁了它,也会毁了你自己!”
顾玄对它的咆哮充耳不闻,只是冷笑着,双手结印,精准地引导着那道庞大的城影洪流,将其尽数导入了【万法池】!
“嗡——!”
万法池瞬间沸腾,池水化作最纯粹的解析之力,对着城影进行着疯狂的“反炼化”。
无数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如烟花般在池中炸开、沉浮。
那是历代“守门人”被选中、被诱惑、最终神魂被吞噬,化为巨像一部分的绝望过程。
那是巨像如何从第一任守门人被撕裂的半身神魂开始,一步步吞噬后来者,逐渐凝聚出“面蚀者”这个集合意志的恐怖演变。
以及……最关键的一幕!
画面中,一位白衣胜雪的青年,在即将踏上祭坛的最后一刻,生生止步。
他眼中同样拥有“渊瞳”,却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拒绝。
他的神魂因此被重创,一半消散,另一半则化作一道执念,留在了城中。
他放下了剑,拿起了一把白骨扫帚,成为了那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清扫着骨粉大道的……白骨清道夫!
他不是仆役,而是第一位拒绝归位的守-门-人-残-念!
他千年来扫去的不是骨粉,而是试图在每一个后来者心中种下的、名为“归位”的心魔!
就在顾玄炼化核心,即将触及那巨像本源的瞬间,一道虚幻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万法池边。
正是那白骨清道夫的幻影。
他第一次放下了扫帚,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苍老、悲悯,又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疲惫:“孩子,回头吧。你以为你在夺权?其实,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被它奴役。真正的自由,不是掌控这座殿,是毁掉那把‘钥’。”
顾玄沉默了片-刻,他看着池中那代表着无上权柄的巨像核心,又看了看眼前这道孤独了万古的残影。
忽然,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感激,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对自我。
“我不是要自由。”
“我要的是——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再拿我当钥匙!”
话音未落,他猛然将那只仍在流血的右手,狠狠按进了自己疯狂旋转的左眼渊瞳之中!
“渊瞳反击——锁神灭魂!”
以自身精血与神魂为代价,顾玄发动了渊瞳最深层、最禁忌的反击机制!
一股无法形容的寂灭之力,顺着他与面蚀者之间的神魂链接,逆流而上,精准地锁定了那由无数灵魂杂糅而成的集合意志!
幻境之中,那座背对苍生、万古不动的巍峨巨像,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随即从内部开始,轰然崩塌!
面蚀者那汇聚了千人的咆哮,戛然而止。
镇魔殿内,万法池中的城影洪流骤然消散,奔腾的黑水也彻底干涸,化为一片死寂的结晶。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但顾玄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当他缓缓站起身,走出殿堂时,前来复命的柳十三娘看到他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竟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
此刻的顾玄,右臂已然完好如初,但那只左眼中的幽暗漩涡却未曾消散,反而更加深邃。
一道由无数细密血纹组成的古老锁链图腾,从他的额心蔓延而下,越过脸颊,缠绕着他的脖颈,仿佛一条真正的枷锁。
那不是诅咒,而是他亲手为自己锻造的……权柄之痕!
更远处,南荒的无尽大地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阵低沉至极的震动,仿佛有无数沉睡了万古的古老城池,正在从地底……缓缓苏醒。
也就在同一时刻,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却清晰无比的人类语言,第一次从顾玄的灵魂深处,由那渊瞳寄生虫直接发出:
“下一个……该轮到空王座了。”
风波平息,黑水干涸后的第三日,整座镇魔殿看似已彻底被顾玄掌控。
然而,在那片干涸的黑水结晶最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比万载玄冰还要阴寒的气息,却始终萦绕不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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