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烙印
初升的朝阳,竟也无法完全驱散笼罩在黑水河北岸的沉重。当那几条载着残兵败将的皮舟靠岸时,等候在岸边的人们看到的,是一副足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景象。
岩是被人搀扶着走下船的,他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处包裹的麻布已被鲜血浸透,脸色灰败,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如同燃烧殆尽的炭火,深处残留着不肯熄灭的暗红。跟在他身后的,只有七人。鹞的背上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蚺失去了一只耳朵,其余人也个个带伤,精神与肉体都已濒临极限。他们带回了南岸那片黑暗并非无敌的证据,也带回了近乎全军覆没的惨痛。
没有欢呼,没有迎接英雄的喧嚣。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寂静之下,汹涌的悲恸与无声的震撼。人们默默地上前,接过他们残破的武器,搀扶住他们摇摇欲坠的身体。目光交汇处,是无需言语的理解与沉重。
阵亡者的名字被一个个刻上新建的英烈壁,密密麻麻,触目惊心。尤其是“断脊”小队那些未能归来的名字,每一个背后,都代表着一位部落最顶尖的勇士,为了撕开那一道渺茫的生路而永远留在了黑暗之中。祭祀的烟火连日不绝,悲怆的吟唱在山谷中回荡,告慰着那些无法回归故土的亡魂。
然而,与这弥漫的悲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联盟内部一种悄然发生的变化。一种更加坚韧、更加团结的东西,正在血与火的浇灌下,破土而生。
牺牲,不再仅仅是某个部落的损失,而是整个联盟共同的伤痛与耻辱。岩失去的手臂,每一位“断脊”队员的陨落,都如同沉重的砧石,将原本还有些松散的联盟各部,狠狠地锻打在一起。那种“我们同在”的信念,从未如此刻般清晰与坚定。
燧烨亲自主持了阵亡者的集体祭祀。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悼词,只是在英烈壁前,将一坛浊酒缓缓洒于大地。
“血不会白流。”他只说了这五个字,声音不高,却如同誓言,重重砸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随后,他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他命人取来此次作战中损坏最严重、几乎报废的几件兵器——包括岩那柄崩缺的战斧,几杆扭曲的“破障矛”残骸,以及一名“断脊”队员至死未曾松手的半截青铜短剑。他没有将它们回炉重造,而是请工匠将其熔铸在一起,掺入黑水河畔的泥土与微光湖带来的白沙,铸造了一口形制古朴、并不华丽,却异常沉重的三足青铜小鼎。
鼎成之日,燧烨以指为笔,以自身蕴含的微弱气运为墨,在那鼎身之上,铭刻下了两个古老而苍劲的符号。并非任何部落的图腾,而是代表着——“盟誓”。
“此鼎,名为‘血鼎’。”燧烨将其置于中央大屋之前,昭告所有人,“它承载着牺牲者的鲜血与意志,见证着我等今日之盟誓。凡我联盟部众,见鼎如见誓,当谨记今日之痛,永世不忘守望相助之责!文明存续,非一族之事,乃万民之责!”
这口“血鼎”,成为了联盟真正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象征。它不再仅仅依赖于燧烨个人的威望或临时的利益结合,而是有了血的奠基与器的承载。一种超越部落隔阂的、属于“联盟”本身的认同感,开始如同鼎中即将点燃的火焰般,在每个人心中孕育。
与此同时,陶通过对“断脊”小队带回的、关于能量“湍流区”被攻击后的详细感受,以及“净化之种”在关键时刻爆发相助的分析,对南岸那片黑暗力量体系的认知,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首次明确地绘制出了一幅相对清晰的“敌力脉络图”。图上,中央是那片磅礴的黑暗核心,如同心脏。三条主要的能量“通道”如同血管,连接着三座功能各异的祭坛:绿火祭坛负责“汲取与转化”,苍白螺旋祭坛负责“精炼与掌控”,黑液祭坛则负责“回收与重塑”。而“净化之种”的存在,就像扎入心脏附近的一根毒刺,不仅持续造成“疼痛”与“消耗”,其引发的能量偏折与湍流,更是清晰地揭示了这些“血管”与“心脏”的脆弱节点!
“我们找到了它的‘七寸’!”陶激动地向燧烨展示着他的成果,“虽然我们依旧无法正面抗衡,但我们已经知道该攻击哪里,才能在付出最小代价的情况下,造成最大的破坏,延缓其扩张,甚至……为未来可能的反击,埋下种子!”
燧烨凝视着那幅由简陋线条勾勒出的脉络图,目光深邃。他知道,这份用无数生命换来的认知,其价值无可估量。它意味着,联盟终于从完全被动挨打的黑暗中,窥见了一丝战略主动的曙光。
“将此图拓印,分发各级将领与职司首领,”燧烨下令,“令其熟记于心。从此,我联盟攻守之势,将由此图而定。”
他走到石屋门口,望向南方。残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身后,是初立的“血鼎”与凝聚的人心;面前,是依旧强大却已暴露脉络的敌人。
文明的星火未曾熄灭,反而在绝境的锻打下,凝聚成了更具韧性的形态。牺牲的烙印深可见骨,却也指明了前行的方向。青铜纪元的风暴暂歇,但所有人都知道,与黑暗的博弈远未结束,一个更加波澜壮阔、同时也更加危机四伏的时代,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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