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脉络
“黑曜石之影”的出现，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北岸联盟因制度改革而刚刚燃起的些许乐观。战争的规则被彻底改写，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战友可能沦为敌人的恐怖阴影。营地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肃杀，战士们检查武器和佩戴的简陋“净心符”时，眼神中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决绝——那是对自己，也是对可能落入敌手的同伴，所做好的最坏打算。
陶肩上的压力达到了顶点。他不仅要支撑地脉监测网络的运行，还要指导武器研发，更要应对这前所未有的“转化”威胁。工正麾下的工匠们日夜不停地试验着各种材料与符文组合，试图找到能有效阻断那种诡异“转化”之力，或是能更高效杀伤“影子”的方法。他们发现，蕴含微光湖纯净能量的结晶碎片，在与那种幽暗矛尖接触时，能激起最强烈的能量冲突，似乎有一定抑制作用，但结晶太少，根本无法普及。
唯一的希望，似乎依旧系于远方那颗孤悬于黑暗中的“净化之种”。
陶将自己关在安静的石室内，摒弃一切杂念，双手紧握老巫的骨杖，将全部心神沉入与“种子”的感应之中。这不再是简单的确认其存在，而是试图去理解它在那片狂暴黑暗能量海洋中生存的“方式”，去捕捉那微弱的净化之力与磅礴黑暗对抗时，所揭示出的、敌人力量体系的“脉络”。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他的精神需要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穿透数百里的空间，避开无处不在的黑暗侵蚀，小心翼翼地缠绕上那点微光，并借此去“触摸”其周围黑暗能量的流动规律。稍有差池，他的意识就可能被黑暗捕获、污染，甚至顺着这丝联系反噬自身。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陶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重压。他“看”到了，“净化之种”如同激流中的礁石，黑暗能量如同永不停歇的洪水，持续不断地冲刷、挤压着它。但在这种看似绝对的压制下，陶敏锐地察觉到，黑暗能量的流动并非均匀一体。
在“种子”那稳定白光的影响范围内，黑暗能量的流动出现了细微的“偏折”和“湍流”。就像水流遇到障碍物，会改变方向，会形成漩涡。这些能量的“湍流”和“偏折”之处，其结构似乎变得相对不稳定，不再像其他地方那样凝实、浑然一体。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那三座祭坛与中央黑暗核心之间，存在着三条相对“有序”的、持续不断的能量输送“通道”。尤其是那座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祭坛，其汲取和转化而来的能量，正通过一条最粗壮的“通道”，源源不断地注入黑暗核心。而那座黑液祭坛，则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沉淀池”和“加工中心”，它似乎不直接输出能量，但却在吸收着来自各方（包括另外两座祭坛以及被“回收”的变异体）最精纯的黑暗物质，酝酿着更深层的东西。那些“黑曜石之影”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死寂的气息，与这黑液祭坛的感觉同出一源！
不知过了多久，陶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眸子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狂喜的明悟光芒。
他顾不上休息，立刻找到燧烨和岩。
“有办法了！”陶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我们无法正面击溃那片黑暗，但我们或许可以……‘疏导’它，甚至利用它自身的力量去打击它！”
他在沙盘上快速画出示意图：“看，这是‘净化之种’，它所在的位置，就像在一条奔腾的大河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河流（黑暗能量）会本能地绕过它，冲击它，但在这些绕行和冲击的点，能量的结构会变得相对脆弱、混乱！”
他指向那几个被他标记出的“湍流区”和能量“偏折”点。
“如果我们能集中力量，攻击这些‘脆弱点’，就像在堤坝的薄弱处挖掘，可能引发小范围的能量失控甚至反噬！这比我们直接攻击凝实的黑暗本体要容易得多！”
接着，他又指向那三条连接祭坛与核心的“通道”。
“尤其是这条，连接绿火祭坛和核心的通道，最为粗壮稳定，是那片黑暗维持和扩张的主要能量来源。如果我们能干扰甚至短暂切断它……”
岩盯着沙盘，眼中精光爆射：“就像打断猛兽的脊梁！即便不能杀死它，也能让它元气大伤！”
“但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时机和位置，”陶补充道，语气凝重，“必须在‘净化之种’承受最大压力，引得周围能量剧烈偏折动荡的那一刻，攻击那些特定的‘脆弱点’，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而且，攻击连接核心的‘通道’，风险极大，必然会引来最凶猛的反扑。”
燧烨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终于开口：“风险与机遇并存。陶，你可能预判‘种子’承受压力最大的周期？”
陶沉吟片刻，肯定地点头：“可以！通过长期感应，我能摸清其规律。下一次能量潮汐的高峰，大约在……七个日出之后！”
“足够了。”燧烨的目光锐利起来，“岩，立刻挑选最精锐、最悍勇、且不畏死的战士，组成‘断脊’小队。人数贵精不贵多。陶，你为他们标记出需要攻击的精确位置，并尽可能为他们准备能增强一击之力的器物。”
“工正，集中所有资源，按照陶的要求，打造一批一次性的、能将破坏力集中于一点的‘破障’武器，无论是特制的爆炸物，还是蕴含全部能量的投射矛！”
命令雷厉风行地传达下去。整个联盟如同精密的器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目标明确——不再是固守，而是主动出击，向着那看似不可战胜的黑暗，挥出精准而致命的一击！
七个日出。北岸在沉默中积蓄着力量，磨砺着爪牙。而南岸的黑暗，依旧在按照其固有的节奏吞吐着能量，浑然不觉，那枚被它视为眼中钉的“种子”，不仅在被消耗，更成为了照亮其自身弱点的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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