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哲描绘的那幅“全民学堂、分科取士”的煌煌蓝图，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每一位大唐君臣心中激起了久久无法平息的滔天巨浪。议事厅内，死寂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回荡。房玄龄和魏征这两位文臣之首，脸色变幻不定，时而震撼，时而沉思，时而流露出本能的抗拒，却又被那宏大的愿景和龙首原活生生的“奇迹”冲击得哑口无言。武将们则被“武堂”和亲自传授兵法的前景刺激得热血沸腾，程咬金和尉迟恭甚至已经开始低声盘算着怎么抢个好位置了。
李世民的眼神最为复杂，那里面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野心之火，也夹杂着对现实阻力的深深忧虑。他知道，秦哲提出的每一项变革，都足以在朝堂掀起腥风血雨，触动无数既得利益者的神经。这盘棋，太大，太险！但…也太诱人！
“好了！”秦哲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仿佛刚才抛出的不是惊天动地的改革方案，而是一个寻常提议，“蓝图虽好，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现在嘛…各位还没那个能力去改变科举，也没那个力量去推行全民学堂。回去好好想想，好好琢磨琢磨，时间…咱们有的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而郑重：“不过，今天在这里说过的所有事情——地图、神粮、兵书、还有这科举变革的构想——都是绝密！谁要是敢泄露出去半个字…”
秦哲没有说下去，只是眼神冰冷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连程咬金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臣等明白！定当守口如瓶！”众人齐声应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嗯。”秦哲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脸上又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目光转向房玄龄、魏征等文臣：“各位宰相大人，治国安邦的时候…又到了！”
李世民和文臣们都是一愣。治国安邦？现在不是刚议定了突厥分化之策，正该休养生息吗？
秦哲看着他们疑惑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慢悠悠地说道：“赈灾的余波刚平，大旱也总算熬过去了…可这老天爷啊，似乎觉得咱们大唐还不够热闹。”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蝗虫…要来了！”
“蝗虫？！”房玄龄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
“蝗灾？！”魏征猛地站起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李世民更是瞳孔骤缩，霍然起身，死死盯着秦哲：“秦兄！此言当真？！蝗灾？！何时？！何地？！”
李靖、侯君集、程咬金、尉迟恭等武将也是脸色剧变！蝗灾！对于农耕社会而言，这是比刀兵更可怕的灾难！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其惨烈，远胜战场！
“根基不稳，又逢蝗灾…”房玄龄声音发颤，带着绝望，“天欲亡我大唐乎？！”
“渭水之战没多久，大旱方歇，若再起蝗灾…”魏征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民心…民心将彻底崩溃！天下必乱！”
整个议事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方才还沉浸在开疆拓土、科举变革的豪情壮志中，转眼就被这“蝗灾”二字拖入了无边的恐慌和绝望！这打击来得太快，太狠！
“秦龙头！消息确切吗？蝗灾何时爆发？规模如何？可能预防？”李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是兵部尚书，深知粮草乃军国命脉！若真起蝗灾，别说开疆拓土，连维持现有军队、稳定国内局势都成问题！
“具体时间地点，天机不可尽泄。”秦哲摇摇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不会太久了。诸位回去，好好商量对策吧。是祭天祈神，还是组织人力扑杀？是开仓放粮，还是严控粮价？这些…都是你们文臣该操心的事了。”
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行了！该说的都说了！都回去吧！陛下，各位将军，各位大人，好走不送！记住，今天的话，烂在肚子里！”
李世民看着秦哲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秦哲的脾气，更知道“天机”的禁忌！此刻追问，毫无意义！
“回宫！”李世民猛地一甩袍袖，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立刻回宫！召集三省六部！商议…蝗灾对策！”
“是！”众人哪里还敢耽搁，纷纷起身，连告辞都顾不上，急匆匆地跟着李世民离开了龙首原。来时还带着震撼和憧憬，走时却只剩下满心的沉重和恐慌。蝗灾的阴影，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看着李世民一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水泥路的尽头，一直站在秦哲身后，憋了半天的秦战终于忍不住了，他挠着寸头，一脸不解地嚷嚷道：“大哥！不就是蝗虫吗？有啥好怕的？俺…不，我！我记得以前咱们在老家…那玩意儿炸着吃、烤着吃，香得很！高蛋白！还能卖钱呢！让他们抓来吃啊！这不就解决了？还能加餐！”
秦哲闻言，猛地转身，一巴掌拍在秦战那厚实的后脑勺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脑子里除了砍人和吃，还能装点别的吗？！”秦哲没好气地骂道，眼神像看白痴一样，“这是古代！唐朝！白痴！”
他指着秦战的鼻子，压低声音训斥道：“你以为这里是你老家那法治社会？这里是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蝗虫在他们眼里，那是‘蝗神’！是‘天罚’！是皇帝失德，老天爷降下的惩罚！懂不懂？！”
“那些愚民，还有那些别有用心的世家、和尚道士，巴不得借题发挥！动不动就要杀猪宰羊，祭天拜神！甚至…还可能要求陛下下罪己诏！搞不好还要弄几个‘妖言惑众’的替罪羊出来砍头平息‘天怒’！”
秦哲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外人！是来历不明、纹身短发、行事诡异的‘秦皇后裔’！这时候跳出去说蝗虫能吃？能治？你是嫌咱们死得不够快？嫌那些世家门阀找不到借口弄死我们？！”
“这是人家的地盘！不是咱们那讲科学、讲法律的港湾！”秦哲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记住！在陛下没亲自开口，没被逼到绝路，主动来求咱们之前，绝对不能主动开口！一个字都不能提！否则，非但救不了灾，反而会把咱们自己搭进去！懂了吗？！”
秦战被秦哲劈头盖脸一顿训，缩了缩脖子，虽然还有点不服气，但听到“替罪羊”、“弄死我们”这些词，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嘟囔道：“懂了懂了…大哥你别生气嘛…俺…我就是觉得…有办法不用，憋得慌…”
“憋得慌？”秦哲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看你是皮痒了！精力过剩！一天不砍人就浑身难受是吧？”
他猛地一脚踹在秦战屁股上：“滚！带着你的红棍！去！给老子找点事干！西边五十里外，黑风岭上不是盘踞着一伙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土匪吗？听说有百十号人？正好！拿他们练手去！检验一下新装备！看看马蹄铁跑起来稳不稳！看看诸葛神弩在实战里好不好使！记住！给老子清理干净！一个不留！山寨里的粮食、财货，统统搬回来！就当是…为民除害，顺便给咱们龙首原创收了！”
秦战一听有架打，眼睛瞬间亮了！刚才那点憋屈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他兴奋地搓着手，咧嘴露出白牙，夜叉纹身都仿佛活了过来：“得令！大哥！您就瞧好吧！保证把那群杂碎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只耗子都不留！”
他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吼：“红棍集合！抄家伙！跟老子砍土匪去！”
看着秦战那如同脱缰野狗般冲出去的背影，秦哲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骂一句：“真服了你这小子！一点脑子都不带！就知道干架！”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操场上迅速集结、杀气腾腾的红棍队伍，眼神却渐渐变得深邃。蝗灾…终究是个隐患。李世民他们能想出什么办法？祭天？扑杀？杯水车薪罢了。
“希望…老李能撑得住吧。”秦哲低声自语，“撑不住的时候…自然会来找我的。”
他转身，目光投向长安城的方向，那里，一场由蝗灾引发的政治风暴，已然开始酝酿。而龙首原的西边，秦战率领的“清道夫”队伍，正带着新装备的兴奋和对战斗的渴望，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了黑风岭的土匪山寨。马蹄踏在水泥路上的清脆声响，伴随着红棍们压抑的低吼，预示着另一场血腥的“清理”即将开始。
夜幕，悄然降临。龙首原的灯火，与长安城皇宫彻夜不熄的烛光，遥相呼应，各自映照着不同的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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