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养心殿外停稳。
凤千羽走下马车，夜风吹动她玄黑色的龙袍，卷起一角冰冷的杀伐之气。
“陛下……”赵无极紧随其后，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以往从未有过的，近乎狂热的崇拜。
如果说之前他对这位新帝的效忠，是出于一个军人的天职和对先皇的承诺。
那么在亲眼见证了她独闯鬼王府，甚至反过来调戏、压制了那个传说中的魔神之后，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敬畏。
这不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稚嫩女帝。
这是一个，他需要用尽生命去追随的，真正的主宰。
“今晚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凤千羽没有回头，声音清冷如旧，“朕不想在宫里听到任何关于鬼王府的流言。”
“末将遵旨！”赵无极猛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若有半字泄露，末将提头来见！”
凤千羽走进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将手中的卷轴随手扔在御案上。
“起来吧。”她解下外袍，坐回那张宽大的龙椅，“朕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赵无极起身，垂手侍立，等待命令。
“神羽营，朕记得，是先皇留给朕的暗卫，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对吗？”凤千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是！神羽营上下，三百精锐，随时听候陛下调遣！”赵无极沉声回答。
“很好。”凤千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朕现在就要他们，变成三百条能嗅到京城每一丝血腥味的猎犬。”
她顿了顿，将那份卷轴推到赵无极面前。
“这份名单上的人，以御史大夫王德全为首，你，亲自带人去查。”
“朕不要他们贪了多少银子，占了多少地，朕要的是，他们最见不得光的东西。”
凤千羽站起身，走到赵无极面前，俯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德全不是最爱惜他王家‘三代清流’的名声吗？朕就要你把他那个宝贝孙子斗鸡走狗、强抢民女、闹出人命的烂事，给朕查个底朝天！人证、物证，一样都不能少！”
“礼部那个侍郎，不是天天把祖宗法度挂在嘴边吗？去查查他那个十六岁的小妾，是怎么从人家手里抢来的！”
“还有工部那个主事，他那个刚满月的儿子，真的是他亲生的吗？”
凤千羽每说一句，赵无极的瞳孔就收缩一分。
他终于明白了，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她不打算用权势去压人，也不打算用武力去杀人。
她要用那些人最引以为傲，最想维护的东西，把他们，活活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狠一万倍！
“去吧。”凤千羽的语气恢复了平静，“朕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的朝会，朕要看到结果。”
“末将……领旨！”赵无极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卷轴，只觉得上面写的不是名字，而是一张张即将被撕得粉碎的脸皮。
他转身离去，脚步坚定，背影里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亢奋与杀气。
一场针对整个京城旧臣势力的秘密调查，在这一夜，悄无声息地展开。
……
与此同时，户部官署。
夜已深，整个官署衙门早已空无一人，唯有尚书房的灯，还亮着。
新任户部尚书张辰，正坐在堆积如山的的卷宗前，眉头紧锁。
他面前的账本，摊开了十几本，每一本都记录着东陵国某一州的税收往来。
从表面上看，这些账目清晰明了，没有任何问题。
但张辰在天牢里待了三年，别的没学会，却把东陵国近百年的税法和财政制度研究了个透彻。
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些看似完美的账目之下，隐藏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
“不对……这个数字不对……”
他拿起一本永州去年上缴的盐税记录，又翻开另一本五年前的旧账，两相对比，指尖在某个数字上，重重点下。
“这里的差额，至少有三万两。这三万两，去了哪里？”
张辰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一个猎人，终于发现了猎物的踪迹。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朝堂上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等着他犯错，等着他倒下。
但他不怕。
陛下给了他这个机会，不是让他来明哲保身的。
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蛀空了国库的硕鼠，一只一只，全都从黑暗的角落里揪出来！
为了那个在朝堂上力排众议，将他从死牢里捞出来的年轻帝王。
也为了天下万民。
……
御史大夫府。
与户部官署的清冷截然不同，这里依旧是灯火辉煌，笑语晏晏。
王德全正与几位朝中重臣在后院的暖阁中品茶。
“王兄，这次的事情，可有把握？”开口的是礼部侍郎钱峰，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那小女娃手段狠辣，连安乐王说杀就杀，万一……”
“怕什么！”王德全不屑地冷哼一声，抚了抚自己的长须，一脸智珠在握的表情。
“她杀安乐王那些人，靠的是什么？是谋逆大罪！是铁证如山！”
“可这次不同，我们弹劾的，是她亲手提拔的新贵，打的是她自己的脸！”
另一名官员，工部侍郎李牧，也笑着附和道：“没错！我们准备的‘罪证’，人证物证俱全，环环相扣，就算是大理寺卿亲自来审，也查不出半点破绽！”
“那张辰不过是个坐了三年牢的犟骨头，骤然身居高位，必有疏漏。我们给他安上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再由王兄你这位御史大夫带头，以‘澄清吏治，维护法度’为名，在朝堂上发难。”
王德全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冷光。
“届时，百官附议，民意汹汹，她一个黄毛丫头，除了妥协，还能如何？”
“只要她罢免了张辰，就是向我们低了头。新政，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到那时，她就会明白，这东陵国，到底是谁说了算！”
暖阁内，顿时响起一片心领神会的笑声，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皇权的蔑视。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他们府邸的屋顶上，几道黑影如壁虎般悄然滑过，将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夜色，越来越深。
养心殿内，凤千羽看着赵无极呈上来的第一批密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笑容。
密报上，王德全那个宝贝孙子去年为抢一个花魁，当街将人打成重伤，最后用一千两银子买通官府，颠倒黑白的罪行，被记录得清清楚楚，连当时在场的证人名册，都附在后面。
“鱼儿，都上钩了。”
她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是时候，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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