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时过境迁,上辈子那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苦难,林心萍早就告诉自己不要再反复咀嚼了,毕竟眼下的日子安稳又温暖,总盯着过去的伤疤,只会让现有的幸福打折扣。
可此刻,掌心覆在小腹上感受到的温热,还有 “可能怀孕” 这个念头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她根本控制不住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上辈子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那时候,她嫁给顾建军刚满三年,肚子却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一开始,她还能自我安慰,觉得是顾建军总在外头,两人聚少离多,所以才迟迟怀不上。
可每当看到那些跟她差不多时间结婚的女人,一个个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回娘家,脸上满是当妈的温柔,她心里的焦虑就像田埂上的野草,疯了似的往上长,怎么拔都拔不干净。
婆婆王翠花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叹气,说 “隔壁李家的媳妇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哭声亮得能传遍半个村”,要么就是阴阳怪气地念叨 “女人这辈子啊,要是没个孩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跟个摆设似的”。
那些话像淬了冰的针,一句句扎在林心萍心上,让她连吃饭都觉得味同嚼蜡。
实在熬不住那种压抑的氛围,林心萍偷偷揣了攒下的几块私房钱,一个人去了卫生院。
抽血、做 b 超,一系列检查下来,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心全是汗,生怕查出自己身体有问题。
直到医生拿着报告单走过来,语气平和地说,
“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各项指标都正常,要是想怀孕,让你丈夫也来做个检查看看,说不定是双方的问题,也可能是他那边需要调理。”
林心萍当时心里又喜又慌。
喜的是自己身体没问题,至少不用背负 “不能生” 的罪名,慌的是怕顾建军那边真出了状况,更怕顾建军知道后会恼羞成怒,他那个人,最要面子,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有半点不好。
她攥着报告单,一路小跑回家,心里还盘算着怎么跟顾建军说才能让他不生气。
推开门,顾建军正坐在椅子上抽烟,看到她回来,头也没抬地问,
“去干啥了?这么晚才回来。”
林心萍走到他面前,把报告单递过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去卫生院检查了,医生说我身体好着呢,没什么问题,他说…… 他说让你也去检查检查,说不定调理一下就能怀上了。”
可顾建军一听 “检查” 两个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一把夺过报告单,看都没看就扔在桌上,纸张 “啪” 地一声落在桌面上,吓得林心萍心里一哆嗦。
“检查什么检查!”
顾建军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一个大男人,身体好得能扛着百斤的东西走二里地,用得着去医院丢人现眼?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整天就琢磨这些没用的!”
顾建军因为这件事发了很大的火,把桌上的搪瓷杯都扫到了地上,杯子摔得叮当响。
林心萍愣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掉下来。
她不明白,检查身体怎么就成了丢人现眼的事?
明明是为了两个人能有孩子,明明医生都说了让双方都检查,他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可顾建军态度坚决,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还反过来指责她,
“肯定是你心思不正,天天盼着怀孕,越盼越怀不上!说不定是你在外面听了什么闲话,心里膈应,才想找借口怪到我头上!”
林心萍看着他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那以后,顾建军再也不许她提 “检查”“怀孕” 的事,只要她一开口,他就发脾气。
后来的日子,林心萍只能自己偷偷想办法。
她听认识的老人说,喝一种叫 “送子草” 的偏方有用,就背着顾建军,每天天不亮就去乡下采草药,那草药长在陡峭的山坡上,她好几次差点摔下去,采回来后,还要用石臼捣成碎末,熬成黑乎乎的药汤。
药汤又苦又涩,她捏着鼻子往下灌,喝得胃里翻江倒海,却还是强忍着咽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怀上孩子,再苦都值。
她还听说庙里有送子观音,特别灵验,就每个月都抽一天时间,凌晨三点就起床,走两个小时的路去庙里磕头。
她把仅有的私房钱都捐了出去,跪在观音像前,额头磕得通红,一遍遍地祈求,
“观音娘娘,求您赐我一个孩子吧,我一定好好供奉您。”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翠花对她的态度更是变本加厉,不仅让她包揽家里所有的活计,还在外头跟邻居嚼舌根,说她 “不下蛋的鸡”“扫把星,占着顾家的窝却生不出娃”。
有一次,林心萍远远就听到几个大婶在下议论她,
“你看顾家那媳妇,嫁过去这么多年,连个娃都生不出来,真是白吃粮食,要是我家媳妇,早就休了她了!”
另一个大婶附和道,
“可不是嘛!听说她还偷偷去庙里求神,我看啊,就是她自己身子有问题,还不敢承认,连累顾建军都抬不起头!”
那些话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心里。
她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捂着嘴哭了好久。
直到太阳快落山她才用袖子擦干眼泪,红着眼圈慢慢走回家, 她不敢在外头待太久,怕回去晚了又要被王翠花骂。
她一遍遍地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苦难?难道女人不能生孩子,就活该被人这么欺负吗?
直到后来的一天,她整理顾建军的箱子,想给他找件干净的外套,却在箱子最底层翻到了一张藏得严严实实的诊断书。
那张纸已经有些泛黄,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
“诊断结果,无精子症,生育能力低下,建议长期调理,暂不具备自然受孕条件。”
林心萍拿着诊断书,手指都在发抖。
原来,没有生育能力的是顾建军!
原来,她这些年受的委屈,喝的苦药,被人戳的脊梁骨,都是因为他!
她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要找顾建军和王翠花问清楚,要揭开这个隐瞒了这么久的真相。
可还没等她找到顾建军,王翠花就看到了她手里的诊断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 一把抓住林心萍的胳膊,苦苦哀求道,
“心萍哪!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好孩子,你又真心疼爱建军,你想过没有,我辛苦把这件事情瞒下来为的是什么?建军什么性格你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以后咱家里还能有好日子过吗?他那脾气,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翠花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脸上满是慌乱的恳求,皱纹里都沾着泪水,
“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可是…… 心萍啊,算妈求你了,这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建军要是知道了,他那性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咱们顾家就这一根独苗,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不能生,咱们顾家还怎么在村里抬得起头啊?以后谁还会跟咱们家来往?”
林心萍手里攥着那张诊断书,纸边都被她捏得发皱,指尖冰凉,连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她看着王翠花声泪俱下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这些年自己受的委屈,喝不完的苦药汤,半夜里偷偷掉的眼泪,邻居们的指指点点,顾建军的冷漠与指责,还有王翠花的冷嘲热讽……
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王翠花早就知道的真相!
“妈,” 林心萍的声音都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凭什么要我来受这个委屈?这些年,我被人骂‘不下蛋’,被建军指责心思不正,我受够了!凭什么你们都知道真相,却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承受这些不该我承受的罪?”
她想把诊断书扔在王翠花面前,想大声告诉所有人真相,想让顾建军也尝尝被人指责、被人嘲笑的滋味。
可看着王翠花眼中那快要溢出来的哀求,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王翠花见她松动,连忙又往她身边凑了凑,语气更软了,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心萍,我知道你委屈,妈都知道!可是你想想,你要是说了,建军肯定会恨你,觉得你故意揭他的短,咱们这个家就散了!你再忍忍,说不定以后医学发达了,就有办法了呢?妈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不让你再受委屈了,建军那边我也会劝着他,让他对你好点,行不行?”
林心萍看着王翠花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心里瞬间一片冰凉。
她太了解王翠花了,这个人一向自私自利,眼里只有顾家的名声和顾建军,怎么可能真的心疼她?
她所谓的 “好好待你”,不过是为了让她继续隐瞒真相,继续当顾家的 “遮羞布” 罢了。
她的委屈,她的痛苦,在她们眼里,好像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顾建军从外面回来了,他推开门,看到屋里气氛不对,王翠花眼睛红红的,林心萍低着头,手里还攥着一张纸,就皱着眉问,
“你们在这儿吵什么呢?大晚上的,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王翠花连忙擦干眼泪,抢先说道,
“没什么,就是跟心萍聊聊天,说起以前的一些事,有点感慨罢了。”
说着,她还偷偷给林心萍使了个眼色,眼神里满是警告,让她别乱说话。
林心萍攥紧了诊断书,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看着顾建军冷漠的脸,想起这些年他对自己的态度,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想把诊断书摔在顾建军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为什么他明明有错,却还能理直气壮地指责她!
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了王翠花的苦苦哀求,想起了自己对顾建军的那点残存的感情。
那个时候,她还深爱着顾建军,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只要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没有孩子也能过得幸福。
她自然深知,无法生育对一个男人来说,尤其是对顾建军这种大男子主义,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来说,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说真的,那一刻,林心萍是真心疼顾建军。
她想着,就算两个人之间没有孩子,她也不准备离婚,毕竟嫁都嫁了,总不能说散就散。
既然如此,真相是谁不能生育,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只要能维持这个家的完整,只要顾建军能对她好一点,她愿意再忍忍。
林心萍很快就自己哄好了自己,她把诊断书重新折好,藏回了箱子底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现在想想,她可真是蠢得彻底啊!
她以为的 “忍忍就好”,换来的却是顾建军变本加厉的冷漠,是王翠花越来越过分的刁难,是她自己一辈子的遗憾。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是 38 岁。
那三十八年里,她从来不知道做母亲是什么滋味,从来没有体会过怀里抱着自己孩子的温暖,从来没有听到过孩子喊她一声 “妈妈”。
直到临死前,她才听到了让她彻底崩溃的真相,原来,顾建军早就当了爸爸,只是一直瞒着她,把她当成傻子一样糊弄!
那一刻,她心里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悲凉。
她付出了所有,忍受了所有,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拥有,而顾建军,却早就把本该属于她的幸福,给了别的女人。
“心萍?心萍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戚何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满满的担忧。
林心萍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眼泪滴在掌心,冰凉冰凉的。
她抬头看着戚何满是心疼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心里的悲凉渐渐被温暖取代。
是啊,都过去了,上辈子的苦难已经结束了,这辈子,她有戚何,有即将到来的孩子,有安稳的生活,那些痛苦的回忆,就当成是一场噩梦吧。
戚何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把她搂进怀里,林心萍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不过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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