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一灭,偏厅里只剩窗外雨打屋檐的声响。
我贴着窗缝往外看,西侧走廊第三根柱子后头,那角黑衣确实动了。不是风,也不是影子晃——是人缩了下肩膀,像在避雨,又不敢走。
许虎蹲在我身后,声音压得比蚊子还轻:“要拿下吗?”
“拿下?”我低声回他,“你拿个空柱子给全门看热闹?”
他闭了嘴。
我盯着那地方,心里转得飞快。账本说“外人混入”,可这人不进不退,像在等什么信号。等谁?等里面的人给他递话,还是等外面的人收网?
“换巡逻路线。”我吩咐,“把戌时三刻那班影卫调去东院查夜香桶,就说门主嫌味儿大。”
许虎一愣:“夜香桶?”
“对,就说我说的,谁拉得臭,谁写检讨。”
他憋住笑:“是。”
人一走,我转身翻出昨夜烧剩的灰。守卫说没人进过偏厅,可这灰堆里,半张纸角还没烧透,上面有个“北”字,底下连着半个“坡”。
我心头一跳。
地火令藏匿图的事,我只跟许虎提过,连纸都没写全。可现在,有人烧这东西,还烧得这么急。
账本浮出来:【焚毁文书残片,内容关联“地火令转移路径”,关键词:北坡、枯井、子时启运。】
我冷笑:“好家伙,连子时都定好了?”
这已经不是泄密,是演戏给我看。
我起身走到密柜前,打开最下层抽屉。里面是几卷旧宗门记录,我随手抽出一册,夹了张新画的图进去——画得歪歪扭扭,写着“地火令真藏于此:北坡枯井底,井绳第三结处”。
画完我还吹了口气,假装墨干了。
许虎回来时,我正把柜门关上。
“巡逻改好了。”他说,“东院那帮人正蹲夜香桶边闻味道呢。”
“辛苦他们了。”我说,“顺便让北坡那边安排两队影卫,说是去修排水沟,别带火把,摸黑去。”
他点头,刚要走,我叫住他:“等等。”
我伸手摸了摸密柜锁扣,指尖一涩——有划痕。昨天这锁还好好的,没人报修,也没人动过。
账本立刻蹦出字:【警告:气运偏移,密柜信息已泄露。倒计时:两刻钟后,目标移动。】
我笑了:“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许虎皱眉:“谁敢动门主的东西?”
“当然是觉得我查不到的人。”我把那张伪造图的事说了,“现在有人要抢在我前头去枯井,咱们就让他去。”
“可万一……他真找到东西呢?”
“找不到。”我说,“因为根本没放。”
他反应过来:“您是钓鱼?”
“不,是请客。”我拍拍他肩,“客人来了,总得备点茶水。去把执法堂最近三日焚物登记簿拿来看看,我倒要瞧瞧,还有谁在烧我的家当。”
他领命走后,我坐回主位,顺手把袖子里那张真线索纸掏出来,折成小方块,塞进茶壶底缝里。这壶是新换的,没人碰过。
账本飘着,突然冒一行字:【吐槽:用户布饵手法粗糙,建议加点眼泪或鼻涕提升可信度。】
我翻白眼:“你再废话,我就把你塞进马桶冲走。”
它秒消。
没过多久,许虎回来了,手里捧着本薄册子,脸色不太对。
“怎么?”
“焚物登记……烈晨阳名下有三份‘无主文书’,都是闭关期间烧的。”他递过来,“记录写的是‘陈年旧档,无用’,可……焚毁时间是子时,执法堂值夜弟子全被调去巡山。”
我接过册子一看,笔迹倒是工整,可“无主”两个字写得特别大,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
账本又冒头:【吐槽:护法大人烧得勤,灰都能种花了。】
我差点笑出声。
“种花?”我嘀咕,“我看是种雷吧。”
把这些线索串起来——地窖图纸、遮命符、北坡泥土、焚毁文件、密柜划痕……每一步都像是有人在擦脚印,可擦得太急,反而踩出更多泥点子。
最可疑的是,他们总在我查到前一步动手。我不是没动作,但他们比我快半拍。
说明什么?
说明我这边,有人看着我,随时通风报信。
我抬眼看向西侧走廊方向。那黑衣人早不见了,可我知道,他没走远。他在等里面的人给他消息——比如,密柜有没有人动,门主有没有发现灰里的字。
现在,他该收到“饵已上钩”的信号了。
“许虎。”我低声说,“去北坡的影卫,让他们藏好了。别出声,别露脸,看到有人往枯井摸,立刻记下身形、步态、有没有带工具。”
“是。”
“还有,执法堂今晚值夜的是谁?”
“李副使,他跟烈护法是同乡。”
我点点头:“让他‘不小心’摔一跤,把腰扭了,换人顶班。”
许虎懂了:“您想换咱们的人进去?”
“不。”我说,“我想让内奸自己换人。”
他一愣,随即明白:“他要是心虚,肯定要换自己信得过的人守夜,好继续通风报信。”
“聪明。”我笑,“就让他自作聪明。”
许虎走后,我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账本忽然又闪:【提示:检测到双重气运干扰,内奸非一人。
关联旧债:七年前“断龙案”未结,因果回流。】
我眉头一跳。
断龙案?那是我前任门主暴毙那年的事。当时说是有内鬼勾结外敌,想炸山门阵眼,结果事败,主谋被斩,余党流放。可后来查不出幕后指使,案子就压下了。
现在账本提这旧事,说明什么?
说明这次的事,不是临时起意,是老账翻新。
有人在清当年的局,也在清当年的人。
而我,正好撞上了。
我正想着,外头雨声里传来一阵轻微响动——是门轴转动的声音,很轻,但偏厅西侧那扇小门确实开了一条缝。
我没动。
账本浮出最后一行字:【警告:气运紊乱加剧,内奸正在传递消息。
位置:偏厅西侧小门,三息内关闭。】
我数着心跳。
一、二、三。
门缝合上,无声无息。
我慢慢站起身,走到门边,伸手摸了摸门把——温的。刚有人碰过。
我回头看了眼密柜,又看了眼茶壶。
一切如常。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我坐回主位,吹灭了最后一盏灯。
屋里黑了,只有账本在我眼前浮着微光。
我轻声说:“许虎。”
黑暗里,他应了一声。
“去告诉北坡的人——”我顿了顿,“如果看到有人挖井,别抓,跟着他,看他回哪儿。”
“是。”
“还有,执法堂今晚若有人私自换岗,记下名字,别声张。”
“明白。”
我靠在椅背上,手指搭在账本虚影上。
外面雨还在下。
偏厅静得能听见水滴从屋檐落下的声音。
我闭上眼,没睡。
我知道,今晚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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