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之蜀汉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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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铁骑出陇右 汉旌卷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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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武二年(223年)三月,成都。

武担山矮丘的春意,浓得化不开。这座见证了先帝刘备登基称帝的圣地(山高不过二十米,宽四十米,长仅百余米,如今已不对外开放),此刻正被粉白嫣红的桃李花海温柔覆盖。

微风拂过,落英如雨,馥郁的花香几乎凝成实质,沁人心脾。那娇嫩的花瓣,在初春微凉的日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美感,惹人怜爱。

十五岁的太子刘禅,跟在父皇高大而略显疲惫的身影之后,踏入了位于皇城西侧的军议堂。

沉重的楠木大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明媚与花香,堂内光线幽暗,唯有一束天光从高窗斜射而下,精准地投在中央巨大的凉州沙盘之上。

沙盘上山川起伏,关隘纵横,黄河九曲蜿蜒如带,勾勒出那片令人魂牵梦绕的土地——凉州。

丞相诸葛亮,身着素色深衣,正凝神俯视着沙盘上陇西的沟壑。

他的羽扇轻搁在案几一角,案头散乱地躺着十几枚黄铜信鸽脚环,每一枚都精细地刻着陇西要塞的名称:

狄道、上邽、街亭、列柳城……这些冰冷的铜环,是连接前线与中枢的血脉。

“陛下,太子。”

诸葛亮并未抬头,声音清越而沉稳,仿佛早已预知他们的到来。他的手指点在沙盘长安的位置,

“曹真在长安仿制的马蹄铁,样品已至。其厚度,比我们特制的多出三分。”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沙盘上代表骑兵的微小木雕,

“不出三月,魏军半数骑兵,恐将尽数钉上此物。”

“哼!”

一声冷哼如金石交击,骠骑将军马超,这位威震西凉的“神威天将军”,猛地将一块沉甸甸、边缘粗糙的黑色蹄铁掷出。

“当啷”一声巨响,蹄铁砸在沙盘祁山的位置,激起细微的沙尘。“羌人部落的儿郎传来密报,上月,魏太尉司马懿亲赴并州,日夜督造马镫!其心昭然,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汉皇刘备,玄色龙袍下的身躯依旧挺拔,只是鬓角的白霜在幽暗光线下愈发明显。他缓步上前,俯身拾起那块魏军蹄铁。入手沉重,冰冷刺骨。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粗糙的边缘,眼神锐利如鹰。

没有任何言语,他倏然拔出腰间佩剑——那柄曾随他转战半生的利刃。寒光一闪,“锵”的一声刺耳锐鸣,伴随着迸溅的火星,蹄铁边缘被硬生生削去一片!

“减重三成。”

刘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剑尖指向削落的铁片,增刻防滑纹路。要快。”

剑锋顺势在脚下的青砖上重重一划,又是一溜刺目的火星。

“明年五月前,”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军议堂的屋顶,直抵那风雪弥漫的西凉,“朕要看到汉家赤旗,插遍凉州每一座烽燧!”

诸葛亮羽扇轻摇,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风,扇缘优雅地掠过沙盘上黄河的九曲回肠。

“陛下明断。马蹄铁、双镫、高桥鞍,此三物相辅相成,乃我骑军制胜之基,优势断不可失。”

他的目光转向马超,带着深沉的期许:

“可令孟起(马超表字)将军,率五千精骑,自狄道而出。将军白马银枪,威名震慑羌氐,犹如神只降临。羌人诸部见将军旗号,必如百川归海,影从响应!”

他随即从案头抽出一支细长的鸽信竹筒,递给马超,

“每攻克一寨,稳固防线,即放归三鸽。一鸽报捷,二鸽惑敌。此乃‘虚实鸽阵’。”

“陛下!丞相!”

镇北将军魏延的洪亮嗓门如同炸雷,他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案几上茶盏倾倒,褐色的茶水汩汩流淌,瞬间浸湿了沙盘上“街亭”二字,墨迹洇染开一片不祥的阴影。

“末将魏延,愿领本部三千轻骑,星夜兼程,截断萧关道!扼住曹魏援军咽喉,叫那司马懿的援兵,插翅难飞!”

刘禅的心猛地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父皇。他清晰地看到,父皇紧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这熟悉的笑容……

刘禅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十年前那场决定汉室命运的汉中大战。

那时,也是在这军议堂,也是这位性情刚烈如火的老将军魏延,拍案请缨,守刚被汉军攻陷之汉中。

十年光阴荏苒,将军的鬓角也已染霜,但那颗炽热如火的报国之心,丝毫未减。

“准!”

刘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魏卿壮志,不减当年!”

他目光扫过堂下众将,最后定格在诸葛亮脸上,“孔明,即刻拟旨:飞鸽传书荆州牧黄权,命其抽调原属我益州部的精锐驻荆州军一万,火速西调!合汉中、阳平关守军,再从益州抽调五万精兵,共计九万大军!

趁我军武备尚占优势,曹魏新得蹄铁、马镫尚未普及,司马懿在并州督造未成之际,倾尽全力,一举拿下凉州!此乃天赐良机,不容错失!”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更盛。

“再遣密使,持朕亲笔信函,星夜奔赴建业,面呈吴主孙权!晓以利害,陈说东西并进之策,请其出兵合肥,全力牵制魏军东线!告诉仲谋,合肥若下,淮南震动,则天下之势,或将由此而变!”

四月十八,破晓前的陇山古道,寒意刺骨,浓雾弥漫如乳白色的海洋,将千沟万壑尽数吞没。

陡峭的隘口之上,仿佛沉睡的巨兽骤然苏醒。伴随着一声穿透云霄、苍凉古老的羌人骨笛长啸,大地开始震颤。

骠骑将军马超,一身亮银麒麟甲,胯下神骏的照夜玉狮子,如同雪峰之巅降临的神将。他手中那杆威震天下的虎头湛金枪向前一指,身后五千汉羌铁骑,如同积蓄了万钧之力的雪崩,轰然倾泻而下!

铁蹄踏碎山石,溅起无数火星。骑士们双足稳稳踏在崭新的皮质马镫上,身体与战马浑然一体,腰背挺直如松。高桥马鞍牢牢托住他们的腰臀,即使在如此陡峭的山坡上疾驰,亦如履平地!

沉重的马蹄铁踏在裸露的岩石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哒哒”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碎了黎明前的死寂。

浓雾被狂暴的骑队撕裂,山脚下魏军先锋大将牛金的营寨,在朦胧的晨曦中骤然显现。牛金正披甲巡营,闻声抬头,瞳孔瞬间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汉军铁骑,竟能在近乎垂直的陡坡上发起如此迅猛的冲锋!那矫健如飞的身影,那不可思议的控马之术,颠覆了他数十年征战沙场的认知。

“敌袭!是马超!列阵!弩手上前!”牛金嘶声怒吼,拔刀出鞘。然而,一切都太快了!

汉军骑兵的身影在牛金眼中急速放大,他甚至能看清对方骑士脸上狰狞的杀意和马蹄下闪烁的冰冷银光——那是特制的汉军马蹄铁!就在两军即将碰撞的刹那,马超雷霆般的怒吼响彻山谷:

“放箭!”

只见冲锋在最前列的三千羌骑,在高速奔驰中猛地后仰身体,双足在镫中发力,腰腹绷紧如弓弦!

这个借助马镫和高鞍才能完成的、近乎反重力的骑射动作,让魏军目瞪口呆!刹那间,密集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划出一道道致命的抛物线,竟不可思议地越过冲在最前的汉军前锋,精准无比地覆盖了魏军阵后刚刚仓促列阵的弩手区域!

噗噗噗!利刃入肉之声与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魏军弩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刚刚抬起的劲弩无力地垂落。

“混账!”

牛金目眦欲裂,挥刀奋力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流矢。就在这时,他胯下心爱的战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蹄猛地一软,将他狠狠向前掼出!

牛金狼狈地滚落在地,抬眼看去,只见爱马的前蹄已被数枚闪烁着幽冷寒光的三棱铁蒺藜深深刺入!那铁蒺藜设计歹毒,无论哪一面着地,总有一根尖刺狰狞向上,专破无防护的马蹄!

鲜血瞬间染红了干燥的黄土。汉军冲锋前,竟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些致命之物撒满了魏军阵前!

“将军小心!”亲兵拼死抢上前,将牛金拖上一匹无主的战马。环顾四周,阵型已乱,汉军铁骑如入无人之境,羌人骑兵口中发出野性的呼哨,挥舞着弯刀肆意砍杀。

牛金肝胆俱寒,耳边清晰地传来马超用纯熟的羌语发出的、如同神谕般的宣告:“天威将军在此!降者免死!”

“撤!快撤!”牛金心知大势已去,带着残兵败将,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向后方大营溃逃,身后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哀鸣的战马和汉羌铁骑震天的喊杀声。

百里之外,上邽城头。

魏太尉司马懿,一身玄色常服,凭栏远眺。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洞穿陇西的千山万壑。

然而,当探马浑身浴血,将牛金先锋惨败的急报呈上时,那只握着军报的、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收紧!坚韧的皮纸在他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皱缩成一团。

“马超……双镫……高鞍……铁蒺藜……”

司马懿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词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他目光如电,扫过城外灰蒙蒙的天空,几只灰白色的信鸽正盘旋在城楼附近,姿态悠闲,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属于汉军的标记。它们锐利的眼睛,仿佛在俯瞰着这座魏军重镇。

“报——!”又一名斥候连滚爬爬地冲上城楼,声音带着哭腔,

“禀太尉!安定方向急报!蜀将马岱率精锐轻骑,突袭我粮道!押粮校尉战死,粮草……粮草尽数被焚!”

“马岱!”

司马懿猛地转身,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劲风。他死死盯着沙盘上代表粮道的蜿蜒红线,眼神变幻不定。突然,他猛地一掌拍在沙盘边缘!

“哗啦!”

整个沙盘被巨力掀翻,泥土、木雕、旗帜洒落一地!

“传令!”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而微微发颤:

“速调并州张辽所部铁骑,日夜兼程,增援陇西!不得有误!”

……

与此同时,扼守陇山与关中咽喉的街亭。

偏将军王平,这位出身賨人、以严谨务实着称的宿将,正亲自指挥士卒当道扎营。营盘依托山势,扼守要冲。

拒马、鹿角层层叠叠,构成三道坚固的防线。拒马之间,弩机的射界被精心留出三丈宽的空隙,确保火力覆盖无死角。

五更梆子沉闷地响过三声,天色依旧漆黑如墨。王平提着一盏昏黄的牛皮灯笼,如同幽灵般巡视着营寨。

空气中弥漫着新伐刺槐的辛辣气息和泥土的腥味。汉军将士们正挥汗如雨,将粗壮的刺槐树干削成尖锐的鹿角桩。

“此处拒马间距太密!挡了弩机视线!拆了重布!尖桩要斜插,入土三尺!”王平一脚踹开一捆摆放歪斜的鹿角,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他抬起头,望见中军帐前,参军马谡正借着灯笼微光,聚精会神地摆弄着一架结构精巧的诸葛连弩。

那檀木所制的箭匣中,赫然压满了二十支闪烁着乌光的精钢三棱箭镞。马谡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那是文士对奇技淫巧的沉醉。

“幼常(马谡表字),弩机固然犀利,然街亭之重,首在扼守要道,稳如磐石。地利,远胜于奇器。”

王平沉声提醒。

马谡抬起头,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将军放心,有此连弩,再辅以将军所布之坚寨,纵使曹真亲率虎豹骑来攻,管教他有来无回!待其久攻不下,士气衰竭,我军再以逸待劳,出寨掩杀,必获全功!”

他手指拂过冰冷的青铜机括,仿佛已经看到了魏军尸横遍野的景象。

晨雾如同黏稠的乳汁,依旧顽固地笼罩着山谷。曹真的前锋精锐,已如鬼魅般悄然抵达街亭北麓山脚。

魏军斥候的快马在溪涧边试探前行,突然,领头斥候的战马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前蹄猛地打滑跪倒!

斥候被狠狠甩飞出去,落地才发现,看似普通的碎石路上,竟密密麻麻嵌满了与马超所用一模一样的三角铁蒺藜!惨叫声接连响起,后续的斥候纷纷中招。

“蜀贼狡诈!”魏军前锋将领怒吼,“步卒上前!清除路障!刀斧手,给我砍开那些鹿角!”

魏军步卒顶着简陋的皮盾,挥舞着沉重的战斧,嚎叫着冲向汉军营寨前的鹿角防线。沉重的斧头狠狠劈砍在坚韧的刺槐木上,木屑纷飞。

马谡立于连弩阵后,透过鹿角的缝隙冷冷地看着魏军蚁附而来。

当魏军前锋踏入连弩最佳射程的刹那,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手臂猛地向下一挥:“放!”

“嘣——嗡——!”

数百架诸葛连弩同时激发!那并非弓弦的弹响,而是无数机括瞬间释放、弓臂剧烈震颤产生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共鸣!

如同死神在集体拨动竖琴!刹那间,一片密集得几乎遮蔽视线的黑色箭云腾空而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钢铁风暴般泼向魏军步卒!

噗噗噗噗!利箭穿透皮甲、撕裂血肉的声音如同暴雨击打芭蕉!冲在最前的魏军刀斧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上瞬间爆开数朵血花,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扑倒在地。后方的士卒被这毁灭性的打击惊呆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放狼烟!”

王平一声厉吼,手中环首刀精准劈断了一支魏军抛射而来、试图钩拽鹿角的飞索。三名健卒立刻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混有狼粪和油脂的柴堆。

三道粗壮笔直的青黑色狼烟,如同三条咆哮的黑龙,扶摇直上,瞬间刺破了灰蒙蒙的天空,在清冽的晨风中显得无比醒目!

三十里外,一片茂密的松林深处。

镇远将军魏延,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跨坐在同样静默的战马之上。他身后,两千名精挑细选的玄甲重骑兵,人马俱披重铠,只有一双双锐利的眼睛在面甲后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整个松林死寂一片,唯有战马偶尔不安地刨动地面,它们躁动的力量被新鞣制的、坚韧厚实的皮质马镫悄然吸收,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厮杀声和头顶狼烟升腾的景象,刺激着每一个战士紧绷的神经。

魏延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官道的拐角处,握着环首刀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毕露。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一面猩红的、绣着巨大“曹”字的帅旗,如同滴血的毒牙,率先从拐角处探出!紧接着,是曹真那身标志性的金色明光铠,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他周围簇拥着盔明甲亮的亲卫虎豹骑!

“天助我也!”魏延眼中爆发出狂喜与杀意交织的火焰,积蓄已久的力量轰然爆发!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环首宝刀,冰冷的刀锋在松林间划出一道刺目的闪电,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足以震碎肝胆的咆哮:

“大汉儿郎!随我——冲!!!”

“杀!!!”

积蓄已久的杀意如同火山喷发!两千玄甲铁骑组成的钢铁洪流,瞬间冲破了松林的寂静,如同决堤的黑色怒涛,以无可阻挡之势,自高高的山脊向着下方的官道倾泻而下!

沉重的马蹄践踏大地,发出滚雷般的轰鸣,整个山谷都在颤抖!

魏延一马当先,双足在马镫上猛然发力,身体如弹簧般挺直,借着战马俯冲带来的恐怖速度,手中环首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以开山裂石之势,狠狠劈向一名试图拦截的魏军骑将!

那骑将举矛格挡,“铛”的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矛杆竟被硬生生劈断!刀势未尽,顺势削飞了骑将半个头盔连带一片头皮!鲜血狂喷!

“好强的力道!”正在指挥前军的曹真闻声侧目,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骇然。这些汉军重骑借助马镫和高鞍,在高速冲锋中劈砍的力量,比以往遭遇的骑兵强横了何止三四成!

简直如同人形猛兽!他麾下以勇猛着称的虎豹骑精锐,甫一接触,竟如朽木般被汉军玄甲铁骑轻易撕裂,阵型大乱,纷纷溃退!

“稳住!张合!速去右翼支援!”曹真厉声高呼,挥剑奋力格开一名玄甲骑兵的劈砍,手臂被震得发麻。

“末将得令!”老将张合,沉稳如山,立刻引本部精锐向魏延的侧翼杀去,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他很快发现了更令人心悸的一幕!后排的汉军铁骑,在高速冲锋中竟能腾出双手,稳稳端起一种造型奇特的弩机!那正是装备诸葛连弩的骑兵!

“放!”随着基层军官的嘶吼,无数弩箭如同致命的蜂群,从汉军骑兵阵中泼洒而出!箭雨覆盖之下,正试图结阵抵抗的魏军步骑顿时人仰马翻,惨嚎连连!

张合亲眼看到一名汉军骑士,在颠簸的马背上双手操作弩机,身体随着战马起伏,却稳如磐石,仿佛双脚早已与马镫融为一体,根本无需担忧坠马之险!

“这……这怎么可能?!”

张合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如此控马之术,非十年以上精湛骑术不可得!汉军……汉军如何能人人如此?!”

他征战半生,从未见过如此颠覆常理的景象。马镫与高鞍带来的革命性优势,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这位沙场老将的心脏。

列柳城,这座矗立在渭水支流旁的要塞,此刻成了汉军的临时中枢。城中最高的谯楼上,诸葛亮凭栏而立,羽扇轻摇。巨大的沙盘几乎占据了整个楼阁,上面插满了代表各方势力的细小旗帜。

诸葛亮目光落在沙盘中渭水的一条细小支流上,羽扇尖端轻轻一点,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智慧。

“时机已至。可纵其归巢矣。”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掌控乾坤的自信。

十只训练有素的灰鸽被从特制的笼中放出,振翅飞向东北方向的魏军控制区。每一只鸽子的脚环内,都巧妙地暗藏着一卷绘制着蜀军“重要粮道”和“兵力布防”的假情报桑皮纸卷。

更精妙的是,脚环内部镶嵌着一小块经过特殊磁化的磁石,足以让最精明的魏军在接收时,误判其来自“可靠”的方位。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队由马岱亲自率领的死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然潜入了魏国边境,目标直指一座位于隐蔽山谷中的大型工坊。工坊内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焦煤和铁水的味道。

无数工匠正在忙碌地浇铸、锻打着一种形制粗糙、边缘厚钝的蹄铁——那正是魏国工匠根据战场上缴获的少数几枚汉军早期蹄铁,费尽心机倒模仿制出来的“赝品”。

“泼!”马岱低声下令。

死士们迅速将随身携带的皮囊打开,粘稠刺鼻的火油精准地浇在堆积如山的木制蹄铁模具、半成品以及刚刚冷却的仿制蹄铁上。火折子一闪而逝。

“轰——!” 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瞬间将半个山谷笼罩!工匠们惊恐的尖叫和救火的呼喊声乱成一团。

……

魏军中军大帐。

司马懿正对着案几上摊开的一份“蜀军布防图”凝神细思。他的指尖,沿着羊皮纸上标注的一条关键粮道缓缓移动。

忽然,他的手指顿住了。指尖下,那用陇西特产的黄麻纸誊抄的粮道标记,墨迹的边缘似乎……晕染得有些过快?与纸张本身的纹理有些微妙的差异?一丝疑虑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心头。

“报——!” 亲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呈上一支带有象征十万火急的红色羽毛的竹筒,“街亭曹大将军急件!”

司马懿压下心头的不安,迅速打开竹筒,抽出里面的字条。目光扫过字迹的刹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字条所用的纸张,纹理细腻,带着淡淡的桑皮清香——这分明是成都官造的上等桑皮纸!绝非陇西前线临时能找到的物资!

“不好!中计矣!”司马懿霍然起身,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猛地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滚滚浓烟正扶摇直上,染黑了天际!那方向……正是仿制蹄铁工坊所在!

耳畔,仿佛清晰地响起了那个在隆中草庐时便令他忌惮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悠然轻叹,穿透了时空:

“仲达,妙算之道,非在虚,亦非在实。而在虚虚实实之间,令敌自疑,自乱,自投罗网也……”

冷汗,无声地浸透了司马懿的内衫。街亭危矣!陇西危矣!

六月初九,黄河。

浊浪排空,惊涛拍岸,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金城津,这座扼守黄河渡口的雄关,此刻正承受着汉军狂涛般的猛攻。

汉皇刘备,褪去了龙袍,一身赤色帻巾,玄铁重甲,亲自立于巨大的战鼓之前。他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同苏醒的雄狮,双臂肌肉虬结,抡起沉重的鼓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面蒙着犀牛皮的战鼓!

“咚——!咚——!咚——!”

雄浑、苍凉、充满无尽杀伐之气的鼓点,如同天地的心跳,瞬间压过了黄河的咆哮,响彻整个战场!这鼓声是命令,是号角,是点燃汉军将士血脉中所有勇气的烈焰!

汉军新造的数十艏艨艟战舰,横锁江面,彻底切断了金城津的水上退路。而岸边的汉军抛石机群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盘转动声,巨大的梢杆猛地扬起!

然而,抛射而出的并非寻常的巨石,而是无数用藤条捆扎包裹的、沉甸甸的布包!

布包在空中划出高高的抛物线,在金城津守军惊愕的目光中,于城头、城门甬道、乃至城外魏军骑兵预备队集结的区域轰然炸裂!

哗啦啦——!

漫天黑点如同死亡的冰雹,倾盆而下!那不是石头,而是数以万计闪烁着幽冷寒光的三棱铁蒺藜!它们翻滚着、弹跳着,瞬间铺满了城墙上下、城门内外、以及所有可能供战马驰骋的区域!

“刘玄德!安敢如此造次?!”

城头上,督战的曹真目睹此景,气得须发皆张,睚眦欲裂!他从未见过如此歹毒、如此针对骑兵的战法!这简直是对战争规则的亵渎!

然而,他的怒吼瞬间被淹没在更加凄厉的战马悲鸣之中!魏军赖以支撑的精锐骑兵,无论是城墙上待命增援的,还是城下准备反冲锋的,战马猝不及防踏上这致命的“铁毯”,锋利的尖刺瞬间穿透蹄甲,深深刺入血肉!

战马剧痛难忍,纷纷惨嘶着跪倒、翻滚!马背上的骑士被狠狠甩飞,随即被后续失控的战马践踏,或被如蝗的汉军强弓抛物线射下的箭矢钉死在地!城门前,人仰马翻,自相践踏,瞬间化作一片修罗血海!

“白毦兵!登城!”

就在魏军陷入空前混乱的刹那,中护军陈到,这位刘备最信任的宿卫统领,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

早已蓄势待发的白毦精兵,如同雪崩般涌向城墙!他们手中的云梯与寻常不同,顶端装有新式的、形似鹤嘴的双铁钩!

云梯狠狠搭上城垛,双钩在机括作用下“咔哒”一声死死扣住砖石!士兵们口衔钢刀,顶着滚木礌石和稀稀拉拉的箭矢(大部分魏军已被城下的铁蒺藜和混乱吸引了注意),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与此同时,城楼西北角,喊杀声骤起!马岱率领的攀岩死士,利用飞爪绳索,竟已奇迹般地登上了角楼!他们如同下山的猛虎,挥舞着刀剑,疯狂砍杀着措手不及的守军!

“顶住!给我顶……”曹真拔剑欲亲自搏杀,话音未落,一片恐怖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城头!

“举弩——放!” 汉军阵中,数千架强弩仰起了狰狞的箭簇。

“嗡——!”

遮天蔽日的箭雨,带着汉军积郁已久的怒火和必胜的信念,如同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死亡瀑布,瞬间覆盖了整个金城城头!

箭矢撞击在铠甲、盾牌、砖石上,发出密集如雨的爆响,其中更夹杂着无数肉体被穿透的闷响和濒死的惨嚎!火箭点燃了城楼上的木质结构,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金城津,这座黄河天堑上的雄关,瞬间变成了燃烧的地狱!

“大将军!大势已去!快走!快撤!”

一个嘶哑而决绝的声音在曹真耳边响起。司马懿不知何时已冲上城头,他脸色虽然惨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一把死死拽住曹真的玉带,不由分说,在亲卫死士的拼死护卫下,架起还在怒吼挣扎的曹真,强行向城下退去!身后,是冲天烈焰和汉军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溃败,如同雪崩般不可遏制。

从金城津一路败退至长安,十五万征调而来、意图稳固凉州的魏军,在汉军铁骑的衔尾追杀、诸葛连弩的死亡箭雨、遍地铁蒺藜的迟滞以及粮道被断的绝望中,早已溃不成军。沿途丢弃的辎重、盔甲、旗帜堆积如山,倒毙的士卒和马匹填塞了沟壑。

长安的城楼上,司马懿望着关下如同丧家之犬般涌入的残兵败将,面如死灰。曾经意气风发的魏军大将们,此刻个个盔歪甲斜,身上带伤,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和深深的耻辱。

张合、郭淮、牛金……这些名字曾令敌人闻风丧胆,如今却只剩下狼狈。

“收拢……尽力收拢溃兵……”

司马懿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依托长安坚固城墙及关隘……固守待援……向洛阳……求援……”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十五万大军,竟已不足六万!凉州膏腴之地,拱手让人!

此败,足以动摇大魏国本!他几乎能想象到洛阳朝堂上即将掀起的滔天巨浪和曹丕那愤怒欲狂的面孔。

七月流火,骄阳似金。

姑臧城(凉州州治所,今甘肃武威)外,广袤的草原如同铺向天际的绿毯。上万匹缴获和归附的凉州骏马,在牧人的驱赶下奔腾驰骋,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涌动着生命力量的海洋。

沉重的马蹄践踏着大地,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而雄浑的轰鸣,仿佛九天之上的滚雷在地面滚动,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汉皇刘备,换上了一身庄重的玄色冕服,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他身边,是身着华丽皮袍、神情恭敬而敬畏的羌人各部首领。为首的羌王,双手捧着一具制作极其精美、镶嵌着黄金和宝石、雕刻着飞龙纹饰的马鞍,恭敬地献上。

“伟大的汉家天子,如昆仑般巍峨,如日月般光辉!您的神威征服了草原和戈壁!请接受我羌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忠诚的归附!

此龙纹鞍,乃我族世代相传的圣物,唯有真正的天可汗配享!从今往后,羌人的骏马和勇士,愿为陛下驰骋,为汉家旗帜而战!”

刘备接过那沉甸甸、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马鞍,脸上露出了北伐以来最畅快、最豪迈的笑容。他举起马鞍,向着台下无数的汉羌将士、向着那奔腾的马群、向着辽阔的凉州大地,高声宣告:

“自今日起,凉州重归汉土!此乃高祖庇佑,将士用命之功!凡我汉家儿郎,凡归顺之羌氐勇士,皆为有功之臣!朕,与尔等共饮此胜!”

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草原,久久不息。

台下,镇远将军魏延,一身风尘仆仆的戎装,正带着亲兵巡视新设立的三处庞大马场。阳光照耀下,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匹匹神骏的凉州战马。

突然,他勒住战马,俯身仔细看向一匹高大黑马的左前蹄。在那闪烁着银光的崭新马蹄铁上,清晰地錾刻着两个刚劲有力、蕴含无限希望的小字:

“汉兴”。

魏延粗糙的手指抚过那冰凉的刻痕,嘴角,慢慢咧开一个畅快淋漓、充满骄傲的笑容。

成都,武担山巅。

太子刘禅独立于当年父皇登基的高台旧址,山风猎猎,吹动他明黄色的太子袍服。他手中捧着一只健硕的信鸽,将一枚刻着“捷报已抵,成都无恙”的细小铜环,仔细系在鸽子的脚上。

“去吧,将后方的安稳告诉丞相,告诉父皇,告诉大汉的每一寸山河!”

他双手向上一托,信鸽振翅而起,飞向碧蓝如洗的天空。紧接着,数十只、数百只信鸽被同时放飞!洁白的鸽群如同祥云,掠过巍峨的祁连山巅。

在那皑皑雪峰之上,一面巨大的、绣着“汉”字的赤色旗帜,正在高原的劲风中傲然招展,猎猎作响!那抹红色,如同燎原的星火,点燃了西陲的天空,也深深烙印在刘禅年轻的心中。

山脚下,一片相对平坦的开阔地。丞相诸葛亮羽扇纶巾,气定神闲。他正指挥着士兵和工匠,依据八阵图的玄奥原理,用巨大的青石布置一座规模宏大的石阵。

石阵看似用于演练兵法,奇门遁甲,暗藏杀机。

武备与谋略,奇正相生,在这里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高举着一支带有洛阳标记的鸽信竹筒,疾步穿过石阵外围,跪倒在诸葛亮面前,

“丞相!洛阳密报!魏帝曹丕,闻凉州尽失,十五万大军死伤惨重,急怒攻心,呕血昏迷!太医束手,魏廷震动,恐……恐有不测!”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短暂的寂静后,环绕在诸葛亮周围的汉军将领——赵云、吴懿、李严、王平、马谡……以及刚刚巡视归来的魏延,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一股无法抑制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哈哈哈哈!天佑大汉!天佑大汉啊!”

“曹丕小儿,也有今日!”

“凉州大胜,曹丕呕血!此乃双喜临门!大汉中兴在望!”

豪迈、粗犷、带着无尽快意的笑声,如同滚滚惊雷,冲上武担山巅,在成都平原上空久久回荡,仿佛要驱散积压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阴霾!

是夜,成都城内,灯火通明,万人空巷。

盛大的庆功宴设在皇宫前的广场。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每一张喜悦的脸庞。羌人勇士献上了雄浑彪悍的战舞,沉重的皮鼓敲击着大地,发出低沉而原始的节奏,仿佛来自远古大地的脉动。

这鼓点,与城内尚未停歇的、从武担山下石阵蹄铁作坊中传出的、富有韵律的打铁锤音,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共振共鸣!

咚!锵!咚!锵!

鼓声是胜利的欢腾,锤音是力量的积蓄。这奇特的交响,穿透了欢宴的喧嚣,传得很远很远。

席间,骠骑将军马超已然酩酊大醉。他推开搀扶的亲兵,踉跄着走到场中空地,猛地抽出腰间佩剑(虎头湛金枪已作为仪仗立于座后)。剑光在皎洁的月光下,如同秋水般潋滟流转。

“陛下!丞相!诸位同袍!”马超仰天一声长啸,带着浓重的酒意和无尽的豪情,“今日大胜,凉州重光!超,无以为报,且以此剑,为陛下,为大汉,舞一曲西凉山河!”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动!醉步看似踉跄,却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剑光在他手中时而如黄河奔涌,大开大阖,气势磅礴;时而似祁连雪峰,孤高险峻,寒气逼人;时而又如河西走廊的戈壁长风,迅疾诡谲,变幻莫测。

剑尖划过夜空,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真的勾勒出了一幅壮丽雄浑的凉州万里山河图!那图中,有他魂牵梦萦的故乡,有浴血搏杀的战场,更有那迎风猎猎、无处不在的——汉家赤旗!

宴席之上,刘备拊掌大笑,诸葛亮轻摇羽扇,眼中满是欣慰。刘禅望着场中那醉舞山河的英姿,望着漫天璀璨的星河。

这一夜,成都无眠。胜利的欢歌奏响了大汉王朝在章武二年,那浴火重生的最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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