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赵立冬将那部红色的电话机放回原位，动作不重，却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一颗棋子，重重地落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因为这通电话，彻底变了。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一个领导对一份报告的审视，那么现在，空气里已经弥漫开一股山雨欲来的凛冽。
陆远站在原地，那张【激情澎湃的改革家】角色卡带来的余韵还未完全消散，他的心脏仍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血液里奔腾着一股尚未冷却的滚烫。他知道，自己的“演出”成功了，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料。
一旁的陈岩，市委大管家，此刻已经完全收起了刚才的旁观心态。他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但那微微颤动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跟了赵书记这么多年，太清楚书记刚才那通电话意味着什么了。
临时常委扩大会议，议题只有一个。
这是要掀桌子了。
而引爆这一切的，就是眼前这个还带着一身学生气的年轻人。
赵立冬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陆远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眼神深邃，像一口古井，让人看不透深浅。
陆远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刚才那股子冲天的豪情，此刻被这沉静的目光一压，迅速冷却下来，只剩下一点点后知后觉的紧张。
“小陆。”赵立冬终于开口了。
“书记。”陆远下意识地挺直了腰。
“你刚才说，你愿意当马前卒。”赵立冬的语气很平淡，“马前卒，可不是光在领导面前动动嘴皮子，讲几个悲情故事，喊几句热血口号。”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一把刻刀，在空气中划出清晰的痕迹。
“马前卒，是要冲锋陷阵的，是要去啃最硬的骨头，是要去趟别人不敢趟的雷区。是要流血，甚至……是要掉脑袋的。”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陆远瞬间就明白了赵立冬的意思。这是最后的确认，也是最后的警告。
你敢说，你敢不敢做？
陆远没有丝毫犹豫，他迎着赵立冬的目光，斩钉截铁地回答：“书记，既然话已经说出口，我就没想过退路。”
“好。”
赵立冬吐出这一个字，便再无试探。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陆远和陈岩，望着窗外那片由无数灯火汇成的璀璨星河。
“南山工业园这块骨头，硬了二十年，也烂了二十年。人人都知道它病了，但没人敢开刀。怕疼，怕担责任，怕捅了马蜂窝，最后把自己给蜇死。”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带着一种俯瞰全局的沧桑。
“今天，你把这把刀递到了我手上。那我就接了。”
赵立冬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陆远。
“我决定，成立南江市工业转型升级领导小组，专门负责南山工业园区的改革重组工作。”
陈岩的心，猛地一跳。
陆远也屏住了呼吸。
“这个小组，我，亲自担任组长。”
此言一出，陈岩的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市委书记亲自挂帅，这意味着这件事，被提升到了全市最高级别的政治任务。
赵立冬的目光扫过陈岩，然后又回到陆远身上，继续宣布。
“分管工业的吴建国同志，担任常务副组长。”
听到这个任命，陆远的心里“咯噔”一下。
吴建国，就是报告里那个“花盆理论”的始作俑者，是南山工业园问题上最保守、阻力最大的代表。赵立冬把他放在常务副组长的位置上，这手腕，堪称老辣。既是安抚，也是制衡，更是把矛盾直接摆在了台面上。
这是要让两头牛，在一个槽里吃草，看谁能把谁顶翻。
陈岩心中暗叹，书记这一手，是阳谋。他把最大的反对者变成了改革的第二负责人，你要么跟着干，要么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证明你自己不行。
然而，赵立冬接下来的话，才真正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两人心中轰然引爆。
“你，陆远同志……”
赵立冬的目光锁定在陆远身上，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得让每一个字都砸在了陆远的心上。
“担任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负责小组的日常运转、统筹协调。同时……”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兼任领导小组副组长。”
“轰！”
陆远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办公室主任，是参谋，是办事员。
副组长，是领导，是决策者。
一个正科级的干部，在一个由市委书记亲自挂帅、副市长担任常务副组长的领导小组里，兼任副组长？
这已经不是破格提拔了。
这是坐着火箭，直接冲破了大气层！
陆远彻底懵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沉甸甸的压力，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叮！S级史诗剧本【破局者】已更新！】
【主线任务变更：从“完成一份报告”升级为“主导一场改革”！】
【警告：您已从“参谋”角色，强制切换为“主官”角色。前方战役烈度极高，请宿主做好万全准备，必要时可消耗声望点购买“速效救心丸”……】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疯狂作响，却被陆远下意识地忽略了。
他身边的陈岩，此刻的表情更是精彩到了极点。
这位在市委大院里见惯了风浪、早已修炼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办公室主任，此刻的嘴巴，正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这小子……坐的不是火箭，这是直接被踹上了南天门啊！
这哪是提拔，这分明是赵书记找了一把最锋利的刀，然后亲自给这把刀开了刃，安上了把手，准备拿去砍人了！
赵立冬将两人的震惊尽收眼底，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回办公桌后，拿起那份报告，递给陆远。
“报告，你拿回去。明天上午九点的常委会，你来主讲。”
陆远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份报告。那叠原本轻飘飘的A4纸，此刻却感觉重逾千斤。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讲故事也好，摆数据也罢，我要让所有常委，都听清楚，听明白，南山工业园，为什么非改不可，以及，要怎么改。”赵立冬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南江市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敢的！”
“这是你当‘马前卒’的第一仗，也是你这个‘副组长’的第一仗。”
“打得好，后面的路，我给你铺平。”
“打不好……”赵立冬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是，书记！保证完成任务！”陆远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去吧。”赵立冬挥了挥手，“回去好好准备，今晚别睡了。”
……
当陆远浑浑噩噩地跟着陈岩走出书记办公室，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让他那因为极度亢奋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陈岩一直将他送到一号楼的门口，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临别时，这位市委大管家才停下脚步，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陆远，开口道：“小陆啊……”
“陈主任。”
“你……是个人才。”陈岩想了半天，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话。他拍了拍陆远的肩膀，力道不轻，“好好干。书记，是在拿自己的政治声誉，赌你的未来。”
说完，陈岩便转身，重新走进了那栋灯火通明的大楼。
陆远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广场上，望着天上的残月，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份报告，又抬头看了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和这座城市，有了血脉相连的联系。
他知道，从今夜起，一切都不同了。
与此同时。
城南的一栋别墅里，刚结束一场应酬，正准备休息的副市长吴建国，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他安插在市委办公厅的一个亲信打来的。
“吴市长，出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慌。
吴建国皱了皱眉，不悦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不是啊市长，赵书记……赵书记他，刚刚通知，明天上午九点，召开临时常委扩大会议！”
“临时常委会？”吴建国心里一沉，立刻意识到了不寻常。
“是的，议题只有一个，”电话那头的声音都在发颤，“听取……听取政策研究室，关于南山工业园区转型升级的专题汇报！”
“政策研究室？”吴建国愣住了，随即嗤笑一声，“老钱那个缩头乌龟，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不……不是钱卫国主任……”亲信的声音艰涩无比，“听说，主讲人，是政研室新来的那个副主任，叫……叫陆远！”
“陆远？”吴建国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眉头紧锁。
“赵书记还说……要让所有人都听听，一个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啪！”
吴建国手中的紫砂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
一个毛头小子？
在常委会上，汇报南山工业园的工作？
这已经不是打他的脸了。
这是赵立冬，要拿他这块“老骨头”，给一个年轻人当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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