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晨雾还没散,荷花山庄的红灯笼缀着细碎晨露,被透进雾霭的晨光映得发亮,像挂了满院的碎钻。
薛郎朗刚把虎头奔的引擎预热好,仪表盘的暖光刚爬上指尖,就见王四从院门口跌跌撞撞跑进来,棉鞋踩在残雪上打滑,裤脚沾着泥点:“薛老板!县府的车来了!是周副县长亲自到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薛郎朗眉峰一拧。
正月初一按规矩该走亲拜友,周易向来熟稔乡俗,别说上门拜访,连拜年电话都要掐着晌午打,这般“不请自来”的急切,透着反常。
他转身往门廊走,刚踏上台阶,就看见周易从黑色桑塔纳里钻出来,身上的公务棉服浸着雾气,围巾歪在颈间,往日里总是熨帖的鬓角沾着几缕乱发,沉稳的眉眼间全是焦灼,连惯常挂在嘴角的客套笑都没了踪影。
“小薛,借一步说话。”周易大步上前,攥住薛郎朗胳膊的手用了力,指节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目光扫过院里逗弄思涵的纯熙和抽旱烟的薛父,语气里的急切压都压不住。
薛郎朗心下明了,侧身引他往观景台的暖亭走,王四机灵地端来两杯热茶,瓷杯底在石桌上轻磕出响,又悄没声退出去,顺手拉上了暖亭的纱帘。
“凌天的事,你该听说了吧?”周易接过茶杯,却没碰,指节捏着滚烫的杯壁,泛出青白,“昨天他进县城,李县长带着全套班子堵在路口接,县府大院的鞭炮放了足足半小时,动静大得能震落老槐树上的枯枝。”
薛郎朗摸出烟盒,火柴擦出的火苗在晨雾里亮了下。
他吸了口烟,烟雾顺着纱帘的缝隙飘出去,淡声道:“王小刚昨晚过来,提了一嘴——说是回来祭祖,顺便看看投资的路子。”
“考察投资是幌子,抢政绩才是真!”周易猛地将茶杯往石桌上一掼,热水溅出几滴,落在冻硬的石面上,瞬间凝成小冰珠,“你好好想想,今年你做的这些事——驾校解决了都川县人民没地方学车的困扰,砂石厂给新城区供料压着成本价,连刚封顶的装修城,都是我报上去的‘民生示范标杆’,这些功劳全算在我头上,这才是我能争副市长的底气!”
这话薛郎朗早有耳闻。
周易在都川分管经济,这几年全靠他的实业撑着政绩簿,两人明面上是“合作搭档”,暗地里早已形成互相成就的默契。
薛郎朗需要周易在政策上开绿灯,周易需要他的产业做政绩背书,本是稳扎稳打的局面,直到凌天带着GA的车牌闯进来,才算被撕开一道口子。
“现在李县长把凌天当财神爷供着。”周易往暖亭外瞥了眼,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风吹走,“昨天凌天随口提了句‘新城区开发有潜力’,李县长当场拍板,要成立什么‘专项招商组’,他亲自牵头对接凌家。你那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资质还在审批流程上,要是凌天插一脚,别说你的项目黄不黄,连我的升迁路,都要被他彻底堵死!”
薛郎朗夹烟的手顿在半空,烟丝烧出的灰烬轻轻抖落。
他瞬间理清了周易急着上门的根由——凌天的省城资本,配上李县长的职权,足够把他这个“本地新贵”挤出新城区的蛋糕局;而周易没了他这棵“政绩摇钱树”,在升迁竞争里就是没牙的老虎,根本斗不过攀着凌家的李县长。
“你的意思是,李县长要借着凌家的势头,卡我房地产资质的审批?”薛郎朗弹了弹烟灰,目光落在远处的荷塘上。
“不是‘要’,是已经动手了。”周易从公文包里拽出份文件,纸页边缘都被攥皱了。
是房地产资质审批流程表,“县府复核”那一栏,红笔写着的“暂缓,需补充招商评估材料”格外扎眼,“我今早去县府加班,特意绕去审批科看的,这就是李县长的手段——逼你主动找他,要么依附他跟凌家绑在一起,要么就等着资质烂在流程里。”
暖亭外传来思涵清脆的笑声,薛郎朗望着女儿挥舞的小手,眼神渐渐沉下来。
他的产业是一砖一瓦垒起来的,从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周易的处境他更不能坐视不管——这艘船要是翻了,他在都川的日子,也未必能安稳。
“周县长,你帮我把资质审批的事再拖一周。”薛郎朗掐灭烟蒂,烟蒂在石桌上碾出细碎的火星,语气斩钉截铁,“这一周里,我去会会凌天。他要是真心来都川做买卖,就得守本地的规矩;要是想借着李县长的势抢地盘,我也有办法让他知道,都川的水土,不是谁都能随便踩的。”
周易的眼睛瞬间亮了,紧绷的肩膀猛地松开,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热水烫得他嘴角抽了下也不在意:“你有办法?”
“我在都川的根基,靠的不是虎头奔的排场。”薛郎朗笑了笑,指尖划过石桌上的冰痕,“凌天有省城的资本,我有本地的人心——王刚在工程队里一呼百应,李逵的砂石运输线能绕开三条路,连王四的后厨都能帮我探听消息。他要考察投资,总得跟本地商户打交道,只要这些人还认我薛郎朗,他就动不了我的根基。”
这话像颗定心丸,让周易彻底松了气。
他信誓旦旦道:“你放心,资质审批的事我来扛,就用‘本地企业优先扶持’的由头,把李县长的话顶回去。但你得抓紧,凌天后天就要去新城区考察,李县长肯定会带着他,去看你装修城的那块地。”
送周易离开时,薛郎朗特意把他引到虎头奔旁,故意按了下喇叭。
低沉的引擎轰鸣声在山庄里回荡,惊得院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桑塔纳的车影消失在晨雾里,纯熙抱着思涵走过来,用帕子擦了擦他冻红的指尖:“真要去找凌天?”
“躲不过去的。”薛郎朗搂住她的腰,目光坚毅。
晨雾渐散,县城的轮廓在晨光里越来越清晰,“他带着资本来,李县长捧着他,咱们退一步,就会步步退。与其等着被人拿捏,不如主动出击。”
雪后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落在华A的车牌上,泛着耀眼的光。
这场较量从来不是他和凌天的“双虎斗”,更是周易与李县长的政绩之争,而他的房地产公司和装修城,正是这场争斗里最关键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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