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无当和龟灵的身影消失在天际,人族聚落的欢呼感激之声犹在洪荒大地上回荡之际。
青寰道场深处,静室之内,青寰圣人正闭目神游太虚。
意念如同无形的网络,瞬间捕捉到了两位弟子与人族之间建立起的、那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信仰与功德之线,以及无当道心深处因目睹生死转换而引动的那一丝对《青元经》更深层次的明悟。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温润生机的暖流,顺着那无形的线,跨越无尽空间,悄然流入青寰的圣心。
这暖流太细微,对浩瀚如星海的圣人道行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就在这缕源自弟子、又经人道信念淬炼过的功德暖意融入的刹那,青寰那如同亘古冰封湖面般平静无波的圣人道心,却极其罕见地泛起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涟漪。
目光穿透了道场的层层禁制,仿佛看到了那笼罩在八卦光幕下、因得救而爆发出无限生机的人族聚落,看到了无当心中那株因感悟生死而抽出的新芽。
青寰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几乎无法被捕捉到的、带着一丝了然和赞许的弧度。
“善。”
一个无声的道音在他心湖深处响起。这并非简单的嘉许,而是对弟子所行之路合乎天道人道、印证自身大道方向的确认。
“看”得更深了——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天道规则巨网之下,一条以人道功德为桥梁、以自身印证为根基的、极其隐晦曲折的“生路”,正被两位弟子摸索着踏出第一步。这路虽险,却非绝境。
滚滚热浪,扭曲了空间,将宏伟的炼器殿映照得一片赤金。
殿心,一座由星辰核心熔铸、烙印着亿万妖文符箓的巨鼎巍然耸立。
鼎口烈焰滔天,那火焰并非凡火,而是天地间至刚至阳、焚灭万物的本源之力——?太阳真火?。
此刻,这象征着光明与生机的火焰,却在执行着天地间最残酷的炼化。
鼎内,熊熊燃烧的并非金石灵材,而是……?数以万计、痛苦挣扎的人族冤魂?!
凄厉到穿透灵魂壁垒的尖啸无声地回荡在热浪中,那是无数意志被强行撕裂、本源被强行炼化时发出的绝望哀鸣。
无数半透明的魂魄在金色的烈焰里翻滚、扭曲、变形,如同投入熔炉的蜡油。
生前的恐惧、不甘、愤怒、对生命的眷恋,此刻都被这无情的真火点燃,化为最精纯、最怨毒、也最针对特定目标的?“破灭之力”?。
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惨白与漆黑交织的怨气,如同活物般从魂体中被剥离、淬炼,再被鼎壁上妖异闪烁的符文贪婪地吸收、导引,汇聚向鼎心那悬浮的器物核心——
一柄通体暗红、形状初具、却已散发出无尽凶戾与不祥气息的剑胚。
“哈哈哈!好!好极了!”
爽朗却带着刺骨寒意的笑声在殿内响起,盖过了那无形的魂泣。
东皇太一身披金乌神袍,站在巨鼎旁,俊美无俦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狂热。
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紧紧盯着鼎中那柄逐渐成型的凶兵,仿佛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件终结宿敌的终极利器。
“兄长,你看这怨煞之气,何其精纯!何其磅礴!
我能感觉到,剑胚每一次脉动,都在贪婪地吞噬着这些魂魄的精华,那股针对巫族血肉的毁灭渴望,简直要透鼎而出!”
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带起一片流火,“快了,就快了!只要此剑最终功成,那便是巫族那群蛮子的末日降临之时!”
太一的话语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恨意与即将复仇的快意。
猛地转过身,看向身旁那高大沉稳的身影——妖皇帝俊。帝俊同样凝视着巨鼎,神情比太一内敛得多,但那深邃如星空的双眸中,燃烧的火焰却更加冰冷、更加炽盛,那是属于帝王的决绝与掌控一切的意志。
“巫族……”
太一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深深的忌惮,仿佛回忆起了某种刻骨铭心的恐怖。
“那群只修肉身不修元神的蛮子,他们的身体……简直就是盘古父神留给他们的乌龟壳子!
硬得超乎常理!上次大战,妖族付出了何等惨痛的代价?
“整整四位妖圣,拼尽本源,自爆妖丹,才堪堪拖着共工与祝融那两个疯子同归于尽!
四位!仅仅换掉两位祖巫!”
太一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太阳真火不受控制地从他体表溢出,灼烧着空气,发出噼啪声响。
“若非我有父神遗留的混沌钟护持,镇压时空,抵挡他们的蛮力,可以伤其真身……
他们的身躯,能硬抗先天极品灵宝的轰击!寻常的神兵灵宝砍上去,连道白印都留不下!
若非如此,我妖族天庭,何至于被逼迫至此!”
眼中闪过一丝后怕,随即被更浓烈的杀意取代。
混沌钟虚影在他头顶若隐若现,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也在回应主人的愤怒与不甘。
“没错。”
帝俊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如不周山基,却蕴含着冻结星河的寒意。他伸出手指,凌空一点。
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太阳真火精华,如同金色的细针,精准地刺入鼎中翻滚的怨气核心。
刹那间,鼎内冤魂的尖啸仿佛被强行拔高了一个层次,无数扭曲的面孔在火焰中瞬间爆散,化为更纯粹、更怨毒的一股暗红洪流,疯狂地涌入剑胚。
剑胚猛地一震,暗红色的光芒陡然大盛,一股令人神魂颤栗的锋锐与死寂之气轰然扩散,连殿内奔流的太阳真火都为之短暂一滞!
“此剑,名曰‘屠巫’。”
帝俊收回手指,周身皇道龙气与太阳真火交织升腾,将他映衬得如同统御万火的至高神只。
目光穿透鼎壁,仿佛看到了剑成之后,洪荒染血的未来。
“它承载的,是亿万生灵的怨念与绝望,是专门为撕裂、污秽、瓦解那源自盘古的污浊之躯而生的诅咒与毁灭!”
帝俊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相互撞击,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无边的煞气。
“巫族仗其肉身强横,视妖族如蝼蚁草芥。
以大地为盘,视万物为食粮,视天庭为空中楼阁,妄图以蛮力颠覆秩序。
此剑,便是天道借我之手,予他们的最终审判!”
帝俊的目光转向太一,兄弟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需多言,那刻骨的仇恨与毁灭巫族的决心早已融为一体。
“第一次大战的耻辱与牺牲,我兄弟二人无一日敢忘。
四位妖圣的英灵,无数陨落的妖族将士,都在看着我们。”
抬起手,指向那在怨火中沉浮、气息越发恐怖的剑胚,一字一句,如同最终的宣判,响彻整个天庭:
“此剑出关之日,便是巫族——覆灭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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