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上方如同天倾地覆般的践踏震动,嗅着无数强大生灵混杂的恐怖气息,他恐惧得浑身每一根毫毛都在颤栗。
但宫门中流淌出的玄黄道韵,那两位道童眉心印记散发的安宁气息,还有那响彻心湖的“入”字道音,如同黑暗中微弱却固执的烛火。
鼓起生命最后残存的勇气,猛地从那狭小的裂缝中弹射而出!
细小如尘埃的身影,在无数巨足、蹄爪、鳞尾的阴影缝隙间惊险万分地穿行、跳跃、翻滚,甚至有时被狂暴的气流掀飞,又死死抓住一簇飘过的毛发或一片甲壳边缘。
不敢凑近任何强大生灵,身体本能地蜷缩,弱小得如同风暴中的蜉蝣。
近了……更近了……那流淌着金色道韵的门槛就在眼前!
就在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被一股狂暴的妖风甩入门侧翻滚的浊浪深渊之际,一只覆盖着细密温润鳞片、流淌着纯净玉光的小手,突兀地从门扉边缘流转的光晕中伸了出来,五指张开,轻轻一引。
一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包裹住六耳猕猴那即将坠落的渺小身躯,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冲击与混乱气息。他惊愕抬头,正对上元玉那双纯净无瑕、仿佛映照着整片无垠星海的大眼睛。澄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然而那眉心一点金光璀璨的本源印记,却散发出令六耳灵魂深处都为之冻结的无上威严!
玉光包裹着他,如同接引一颗微尘,轻盈地掠过了汹涌的万灵头顶,掠过那翻滚着玄黄道韵的门槛,将他稳稳地送入初元宫门内暖玉般的地面上。
几乎是同时,元莲的目光也似有所感,带着清净莲华般的笑意,扫过门外汹涌的生灵浪潮。他那小小的手指看似无意地朝着白玉广场边缘某个角落轻轻一点。那里,一缕极其微弱、几乎被万灵气息彻底淹没的污浊劫煞之气,正如同跗骨之蛆,悄然附着在一个蛇首人身的妖物鳞片缝隙间。这一点之下,那缕劫气猛地一颤,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不留半分痕迹。那蛇妖毫无所觉,只是奋力向前挤去。元莲收回手指,头顶青莲虚影中莲心的神日投影光芒微闪,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无关紧要的微尘。
宫门内,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玄奥世界。空间仿佛被无限延展,穹顶并非砖石,而是流动不息的道韵星河,亿万星辰皆由玄奥符文凝结,明灭不定,阐述着至理。脚下是温润如玉却又非实质存在的云雾,踏足其上,便有丝丝清凉精纯的道意顺着脚底涌入四肢百骸,洗涤神魂。四壁流淌着液态的玄黄色大道清泉,泉水中沉浮着无数金莲玉蕊,每一次开合都喷薄出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与道韵碎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净”,仿佛将洪荒一切尘埃、戾气、劫煞都彻底隔绝在外,只剩下本源的大道伦音在无声回响。无数先涌入的生灵,无论是狰狞巨兽还是飘渺精魂,在此地皆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收敛了气息,眼中流露出震撼与迷醉,依照着某种无形的指引,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盘膝坐下,很快便沉浸在这无与伦比的道境之中,脸上浮现出朝圣般的虔诚与安宁。
赵公明带着三霄在靠近内廷玉阶的地方寻得一处清净云台盘膝坐下。碧霄好奇地打量着这宏大圣洁的殿堂,小声惊叹着壁上映照星辰流转的道纹。
云霄则闭目凝神,细细体悟着此地那超越洪荒天地的纯粹道韵,指尖掐算的流云轨迹愈发灵动深邃。赵公明虎目炯炯,感受着体内那缕至阳本源之气与这满殿道韵的交融共鸣,血脉深处某种古老的桎梏似乎正在松动。
而那被元玉引渡入内的六耳猕猴,则被轻柔地放置在殿堂最外围、靠近巨大宫门内壁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云雾里。
此处道韵温和平缓,压力最轻。
惊魂未定的六耳,感受着包裹周身那温暖纯净的玉光缓缓退去,茫然地抬起头,六耳尽力捕捉着这片陌生天地间流淌的浩瀚道韵,那是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浩瀚与纯净。
巨大的宫门依旧敞开着,门外洪流奔涌的景象被一层流淌的玄金光幕隔开,变得模糊不清。
殿堂最深处,那仿佛连接着大道源头的内廷玉阶之上,无尽的光毫无征兆地诞生了。
不是爆发,不是涌现,而是那至高之处,本就该是光的源头,只是此刻“存在”本身被清晰地认知到了。
光晕流转,一张无法用材质形容、仿佛由混沌初开时最纯净的“有”与“无”共同编织而成的宝座缓缓凝实。
宝座上,一道身影端坐。
无法看清具体的面容衣着,视线所及,唯有一片深邃如寰宇,是初元宫真正的主人——青寰天尊。
时间与空间在青寰天尊周身失去了意义。
目光垂下,如同垂落两条容纳了亿万星河的光带,缓缓扫过殿堂内芸芸众生。
目光所及,无论狰狞巨兽、飘渺精魂,抑或是盘膝感悟的赵公明、闭目推演的云霄、左顾右盼的碧霄,乃至角落中渺小如尘的六耳猕猴,皆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心神剧震,本能地生出最原始的敬畏与臣服。
那是生命层次上无法逾越的天堑带来的绝对压制。
当那包容万象又洞彻本源的目光扫过六耳猕猴时,微不可察地,青寰端坐的身影似乎凝滞了亿万分之一刹那。
那如同大道本身般无暇无波的面容上,眉宇间极淡极淡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褶皱。
这丝褶皱,并非厌恶,更像是一种触及古老规则的涟漪,一种看到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悖论”时的自然反应。
那源于烙印在至高规则中的一丝烙印——“法不传六耳”。无数元会前,那只仗着天赋窃听圣言、最终引来天道惩戒,导致天赋半废,沦为洪荒笑柄的生灵,其形象早已模糊在时光长河,唯留这冰冷的规则警示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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