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荒坡,风卷起碎草打在脸上。我拄着拐,一步步挪近西驿站的断墙。竹篓贴着腿侧,遮住手心微亮的净灵火。每走半尺,我就停一停,让呼吸与风声合拍。前方十步开外,一道细如发丝的符线横过小径,在月光下泛着极淡的青灰。
那是预警符。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枯黄、干瘪,指节凸出如树根。这副皮囊还能撑多久,我不知道。但此刻不能换。他们若察觉气息波动,立刻就会警觉。
风向变了。
我抓住那一瞬的间隙,将净灵火凝成一线,从指尖渗出,轻轻拂过符线底部。火丝绕着符文游走一圈,像水滑过石面,不留痕迹。符线微微颤了颤,光芒暗了一分。我屏息,跨步而过。
驿站残垣内,两道人影靠墙坐着。一个倚在塌了一半的门框上,另一个蜷在柴堆旁,头一点一点,显然是困了。两人腰间都挂着短刃,袖口露出半截暗纹布条——和悬赏令背面的烙印同源。
影司的人。
我贴着墙根蹲下,从竹篓底层摸出一张薄符,捏在指间。幻音符早已备好,只等时机。那守夜的密探忽然抬头,朝这边望来。
我没有动。
他目光扫过荒地,最终落在一只翻倒的陶罐上。野猫跳出来,尾巴一甩,跑远了。他松了口气,低声骂了一句,又缩回角落。
就是现在。
我指尖一弹,幻音符无声燃尽。同时,净灵火自掌心涌出,顺着地面游蛇般掠去,直扑柴堆旁那名昏沉的密探。火线缠上他脚踝,瞬间刺入昏睡穴。他身子一软,头歪向一边,没了动静。
另一人猛地坐直,手按上刀柄。
“谁?”
我没应声,反而将净灵火往地上一引。火光轻闪,映出一段断裂的瓦片滚了几圈。他盯着那方向看了片刻,确认无异,才重新靠回去,只是眼神多了几分戒备。
我慢慢起身,拖着拐杖绕到柴堆后。昏过去的密探被我拖进倒塌的柴房,塞进稻草堆里。他脖颈处挂着一块玉佩,黑底红纹,触手生凉。护神玉佩,能挡神识入侵。
镇魂令在我识海浮现,银焰微动。
我凝出一丝净灵火,贴上玉佩边缘。火舌缓缓灼烧,玉佩表面开始出现细裂。三息后,它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灵光彻底熄灭。
成了。
我闭眼,镇魂令化作银焰细丝,自眉心探出,轻轻渗入密探识海。
画面骤现——
一片山谷,雾气浓重,地面刻满扭曲符文,血迹顺着沟壑流淌。九块石台呈环形排列,每座上面都绑着一个人。有老有少,皆被蒙住双眼,嘴里塞着布条。其中一人挣扎着抬起头,竟是无忧村失踪多日的村正。
一个披黑袍的身影站在中央高台上,双手结印,口中念诵着什么。声音模糊,唯有最后几个字清晰可辨:“子时三刻,献祭九命,锁魂阵启。”
画面一转。
密室中,一名皇室官员接过密报,沉声道:“阵眼已埋入无忧村后山地脉,只需活人精魄点燃,便可封锁千里魂道,永绝除鬼师之患。”
再一闪。
密探本人跪在暗室,面前是上司冷脸:“明日辰时,你必须把消息送到北岭接头人手中。若误事,提头来见。”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猛地抽离神识,喉头一甜,强行咽下。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衣领上。这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诱敌之计。他们真的要在无忧村动手,用活人点燃阵眼。
锁魂阵一旦启动,不只是百姓遭殃。所有依靠魂力修行的除鬼师,都会被压制修为,甚至反噬重伤。整个玄晶国的阴邪之力将彻底失控,恶鬼横行,人间成狱。
我扶着墙站稳,深吸一口气。
还剩不到七十个时辰。
我低头看他手腕,那里有一道旧伤疤,形状特殊,像是被符火烧过。这种标记,只有执行过三次以上影司密令的人才会留下。他是老手,不是普通传信卒。
这意味着,他身上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我迅速搜身,在他内袋摸到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一看,字迹潦草:“初七子时,西驿站交接,勿迟。”
今天是初五。
他们明天还要接头。
我把纸条收进袖中,将他拖得更深些,盖上稻草。转身时,余光瞥见墙角有个破木箱,缝隙里露出一角纸边。我走过去,抽出半张残信——上面写着“无忧村·初七子时”,其余部分已被烧毁。
果然是同一个时间。
我将信也收好,正要离开,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另一个密探,正朝柴房走来。
我立刻伏低,贴墙而立。他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似乎没发现异常,转身又要走。就在他抬脚的瞬间,目光扫过地面——那里有一小片未擦净的血迹,是我刚才咬破舌尖压制反噬时留下的。
他顿住了。
我屏住呼吸,手指扣紧拐杖顶端的机关。只要他再进一步,我就只能动手。
但他只是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块布,蹲下身擦了擦地,嘀咕了一句:“老鼠咬出血了?”
然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我缓了口气,却没有放松。
他知道这里有血,却没深究。说明他对同伴的安全并不真正在意,只求任务完成。这种人,明天一定会按时赴约。
我靠着墙,慢慢坐下。老妪的皮囊已经开始皲裂,脸颊发痒,像是有虫在爬。净灵火消耗太大,这具伪装撑不了太久。但我不能再换了。一旦改变形态,之前的潜入就白费了。
我取出随身罗盘,指尖注入一缕净灵火。指针剧烈晃动,最终稳稳指向东南方——正是无忧村后山的方向。
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赶在献祭之前找到阵眼位置。可现在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他们既然设局引我上钩,必然在官道、北岭都布了重兵。真正的漏洞,不在明处。
而在暗线。
我盯着手中那张残信,忽然想到什么。
他们今晚本该传递情报,却因尸体出现而中断。可如果我能以他的身份出现,接过下一段命令呢?
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我伸手抹过脸,净灵火再次游走。皮肤褶皱退去,枯黄发丝转为深褐,鼻梁微挺,嘴角下垂。身形依旧佝偻,但气质已变——不再是拾荒的老妇,而是一个常年奔波的传信仆役。
新皮囊成了。
我从密探身上解下腰牌,挂在自己腰间。又把他那件外袍脱下,披在肩上。做完这些,我才推开柴房后窗,翻出屋外。
林子边缘,我停下脚步。
回头望去,西驿站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断壁的呜咽声。那名守夜的密探还在原地,背对着我,手里握着铜牌,似乎在等待什么信号。
我没有再靠近。
而是转身,走向林深处的一块巨岩。我在岩石阴影下盘膝坐下,闭眼调息。魂力运转一周天,识海中的镇魂令轻轻震颤,像在提醒我别忘了代价。
动用它追溯记忆,每一次都在透支心神。刚才那一遭,已让我耳畔隐隐有嗡鸣声。若再强行施展两次,恐怕会暂时失聪。
但我别无选择。
我睁开眼,望向东南方的夜空。
乌云遮月,星图难辨。可我知道,那片土地底下,正躺着一座即将苏醒的杀阵。
我摸了摸袖中的残信。
明天,我会出现在北岭接头点。
以他的身份。
以他的名义。
接过那份真正的密令。
风刮得更急了。
我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鸦叫,尖利刺耳。
随即,第二声响起。
接着,第三声从不同方向传来。
不对。
这声音太齐了,不像自然啼叫。
我猛地抬头,望向林子上方的天空。
三只黑鸦并排停在枯枝上,眼睛泛着幽绿的光,齐刷刷盯着我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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