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朱迪钠的声音带着一种历史的戏剧性,将时间线推到了那个关键的节点: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洪武二十二年,因为私穿龙袍、凤袍的大不敬之罪,秦王朱樉被削去护卫,押解回京软禁,而他宠爱的邓次妃则被赐予白绫,勒令自尽。”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假设:
“然而,也就在这段朱樉身处应天、失去自由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太子朱标,薨逝了。”
画面模拟出皇宫素缟、举国哀悼的场景。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彼时的朱樉,虽然身处软禁,但他身在帝都,是嫡次子,从地理和法理上来说,这可以说是他一生中距离太子之位最近的时刻!”
朱迪钠分析着那微妙的可能性:
“如果他不是在此之前表现得那么差劲,劣迹斑斑;如果太子朱标这一次不是因为巡视陕西为其擦屁股,归来后积劳成疾而病逝(这无疑加重了朱元璋对朱樉的迁怒),那么,这位秦王,在当时那种特殊情况下,还真未必没有一丝被考虑的可能。”
他进一步解释道其中的关键:
“毕竟,他虽然娶了王保保的妹妹为正妃,但他在邓次妃去世后,宁可去街上强抢民女也绝不碰这位正妃,导致观音奴并无子嗣。这意味着,即便他上位,也不存在北元血脉继承大统的风险。更重要的是,随着洪武二十一年捕鱼儿海之战,北元主力被蓝玉基本摧毁,观音奴作为政治筹码的价值也急剧缩水。再加上洪武朝中后期,皇室重要成员接连去世(马皇后、朱雄英、朱标),若真想让一个‘碍事’的王妃‘意外’身亡,也并非什么引起外界重视的大事儿……”
“然而……”朱迪钠正要说出转折。
天幕之下,奉天殿前的李善长,在心中已经替他说出了答案:‘没有然而。’
李善长微微摇头,目光深邃。他太了解朱元璋了。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如果”,只要“朱樉表现差劲”和“太子因巡视其封地而积劳病逝”这两条中的任何一条存在,就足以彻底断送朱樉的任何可能!陛下绝不会将江山交给一个不堪造就、甚至间接导致爱子劳累至死的儿子。
‘这位秦王,自己成不了太子也就罢了,’李善长在心中暗叹,‘可他的存在,他嫡次子的名分,却像一块巨大的礁石,挡住了后面能力相对更强的晋王、燕王乃至周王的路。也难怪陛下最终宁愿选择一个年幼的皇孙朱允炆,这实在是没有更好办法下的无奈之举。’
他甚至想到了更远:‘也幸亏……幸亏这秦王死在了陛下前面。否则,一旦仁弱的朱允炆继位,面对这样一个手握重兵、名分极高且素有恶名的二叔,再加上虎视眈眈的三叔、四叔、五叔……大明版图的“八王之乱”,恐怕就在所难免了。’
天幕上,朱迪钠的“然而”终于出口:
“然而,历史没有如果。随着皇太孙朱允炆的名分确立,帝国的继承序列重新稳定下来,这位已经失去价值、甚至可能成为新君潜在威胁的秦王朱樉,不得不再次离开了应天,返回他的封地西安。”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讽刺:
“或者说,这也是秦藩一脉的‘运气’。如果不是因为太子突然去世,打乱了朱元璋原有的部署,以其在西安声名狼藉、民怨沸腾的表现,恐怕盛怒之下的洪武皇帝,根本就不会再放他回去了。让他回到西安,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眼不见为净的流放,是为新君扫清帝都障碍的无奈之举。等待他的,依旧是那片被他折腾得乌烟瘴气的封地,和那早已注定的、不远处的结局。”
西安秦王府中,朱樉听着这番分析,脸上已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曾离那个位置如此之近,却又因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被无情地推开。这最后的“归藩”,竟成了他和他这一脉的“幸运”?这其中的荒谬与苦涩,让他再次深深体会到了命运的无常与帝王之心的冷酷。
天幕上,关于秦王朱樉的评价并未因之前的定论而平息,反而掀起了新的波澜。一些带着同情和考据心态的网友提出了不同看法:
【网友“历史美容师”发言:我觉得大家对秦王朱樉太苛刻了!那些所谓的劣迹,很多很可能是建文朝那帮书生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建文三傻为了给削藩找借口而故意编造、放大的黑材料!而朱棣靖难成功后,为了打压二哥这一脉,避免其子孙凭借嫡系身份对自己构成威胁,也乐得顺水推舟,默认甚至强化了这种丑化宣传!】
这条评论引来不少附和,仿佛为朱樉的“污名”找到了一条合理的开脱路径。
然而,立刻有更熟悉史料细节的网友站出来反驳:
【网友“嫡系关系考”指出:楼上想法很好,但忽略了一个关键事实!第二代秦王朱尚炳,是跟建文帝朱允炆从小一起在宫里长大的,感情极为深厚!靖难之役时,他是唯一一个明确公开表态支持建文帝、甚至扬言要出兵攻打燕王朱棣的藩王!这种情况下,建文帝有什么理由去编造他亲生父亲(朱樉)的劣迹?更何况,这些记载最早是出现在《太祖实录》里的,那可是朱元璋时期就开始编纂的!】
这一记重锤,几乎将“翻案”言论砸得粉碎。
紧接着,关于历史书写真实性的讨论进一步升级:
【网友“实录真相帝”尖锐指出:《太祖实录》又如何?明成祖朱棣一登基,马上就组织人手重修了《太祖实录》,连“洪武三十五年”这种离谱的年号都搞出来了,硬是给他爹朱元璋续了四年阳寿,这可真是“大孝子”啊!】
这条评论充满了讽刺意味。
随即,关于朱棣庙号的讨论也热烈起来:
【网友“庙号纠正官”严肃更正: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朱棣的庙号是明太宗!不是明成祖!明成祖是他去世一百多年后,由他的后世子孙嘉靖皇帝给改的!】
下面顿时跟上一片点赞和复读:
【网友集体刷屏:是的,的确是明太宗。我们只认明太宗!估计朱棣本人也更喜欢‘太宗’这个庙号,毕竟能跟唐太宗李世民并列。】
【网友“历史类比家”调侃道:唐太宗李世民、明太宗朱棣,一个开创贞观之治,一个缔造永乐盛世,虽然得位都不太正,但治理天下的本事那是没得说!】
【网友“黑粉头子”继续补刀:两位都是“大孝子”!唐太宗帮他爹提前晋升太上皇,明太宗更孝顺,直接给他爹朱元璋皇帝延寿四年……】
这番带着戏谑的讨论,将皇权斗争下历史书写的任意性和功利性,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天幕之下,奉天殿前的朱元璋,听着这些后世之人对他儿子们、对他身后事的肆意评说和调侃,脸上已经看不出太多愤怒的波澜,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疲惫。
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因“续命四年”这种大不敬的言辞而暴怒。
‘老四……’他在心中默念,一种复杂的情绪涌动。‘如果老大(朱标)真的不在了,老二(朱樉)又是这般不堪大用甚至早逝……老四在这种情况下起兵,夺了允炆那孩子——而且还是一个他母亲已被处决、被咱亲自下令囚禁在凤阳的吕氏所生之子的皇位……’
朱元璋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权衡着。抛开父子之情,纯粹从王朝延续和能力的角度看,一个能打出“永乐盛世”的皇帝,或许……或许比一个被文臣包围、可能引发藩王动荡的幼主要更靠谱?
‘罢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在他心中响起。‘若真到了那一步,江山能稳固,天下能兴盛,咱……咱也就认了。’
这一刻,这位开国皇帝展现出的,不是对具体某个儿子的偏爱,而是一种超越个人情感、对朱明王朝国祚绵长的终极考量。在天幕揭示的残酷“未来”面前,他甚至开始提前消化和接受那些原本绝不可容忍的“悖逆”。只要最终坐在那个位置上的,还是他朱家的子孙,还能让大明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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