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唯有楚夜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在耳膜内鼓噪。地面那枚黑色琉璃碎片静静躺着,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记录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规则涟漪与无声的交锋。洛菲丝的意志虽已退去,但楚夜能感觉到,颈间的烙印如同一个被调至最高灵敏度的探测器,将他每一丝能量波动、每一次呼吸频率都忠实地传递出去。
他没有试图去触碰那枚碎片,甚至刻意收敛了所有对它的关注。当务之急,是洛菲丝留下的新“课题”——三天,二十米范围的群体暗影壁垒。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单体暗影壁垒的构筑已属不易,要将这种精细的能量结构复刻、并联,并覆盖如此广阔的范围,同时维持稳定,其难度呈指数级上升。这不仅仅是能量储备的问题,更是对规则理解、能量微操和精神力强度的极限考验。
楚夜盘膝闭目,没有立刻开始笨拙的尝试。他深知,在洛菲丝严密的监控下,任何徒劳的、不符合他当前“人设”的挣扎,只会暴露更多破绽,加深她的怀疑。
他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突破口。
意识再次沉入体内,借助“镜影沙”残留的澄澈意蕴,他重新审视自身被优化后的能量回路,以及那枚变得更加活跃的暗影之心碎片。碎片在吸收了那一丝泄露的“虚无”气息后,似乎变得更加凝实,对暗影能量的亲和与掌控力也隐隐提升了一丝。更重要的是,楚夜能感觉到,碎片内部似乎多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与那黑色琉璃碎片同源的“沉寂”特性,如同在狂暴的火焰中,掺入了一小撮冰冷的灰烬。
这并非削弱,反而让他的暗影能量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和“稳定性”。
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他不再将群体暗影壁垒视为多个独立护盾的简单叠加,而是尝试将其构想成一个整体的、流动的、具备自我调节能力的能量场域。
他开始在意识中推演。以自身为核心,将暗影能量如同蛛网般向外辐射、编织,不再追求每一个节点的绝对坚固,而是注重能量在整个场域中的循环、流转与动态平衡。利用暗影之心碎片新获得的那一丝“沉寂”特性,作为整个能量场域的“稳定锚点”,平复能量流动中必然产生的躁动与冲突。
这需要对能量有着入微的感知和精妙的引导,恰好是他结合“镜影沙”与《守望者日记》后所擅长的领域。
他开始了尝试。暗影能量自他体内缓缓流出,不再是以往那种凝练成盾的形态,而是化作无数细微的、如同拥有生命般的能量丝线,向着四周空间蔓延、交织。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了不确定性,能量丝线时常因规则冲突或他自身掌控力不足而崩断、溃散。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楚夜对能量流动的“韵律”把握得越发精准。他引导着能量丝线避开空间中最不稳定的规则节点,寻找那些相对“平和”的区域进行连接。他将那丝“沉寂”特性蕴含的意蕴,如同清凉的泉水般,注入到能量场域的关键枢纽,有效地抚平了因能量汇聚而产生的内在应力。
一天,两天……
楚夜不眠不休,全身心沉浸在这种全新的构筑方式中。他的脸色日益苍白,精神力的消耗巨大,但那双眸子却越来越亮。他能感觉到,一种不同于洛菲丝那种以绝对力量强行定义规则、而是更贴近能量本身“意愿”的构筑方式,正在他手中逐渐成型。
第三天,当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王庭时,楚夜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虚按,体内优化后的能量回路与暗影之心碎片同时共鸣!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响起。以他为中心,一片淡薄却异常稳定的暗影光幕,如同水银泻地般,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光幕并非凝固不动,其表面有细微的能量流光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内部能量循环不息,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自洽场域。
十米,十五米,二十米!
光幕稳稳地停在了二十米的边界,将偏殿内偌大的空间笼罩其中。光幕看似淡薄,却散发着一股圆融、和谐、生生不息的气息,远比之前那歪扭的单体护盾更加玄妙。
成功了!
然而,就在光幕成型的刹那,异变陡生!
或许是这全新的能量场域结构与王庭固有的暗影规则产生了某种未曾预料到的深层共鸣,或许是那枚暗影之心碎片吸收了“虚无”气息后产生了未知变化,楚夜颈间的烙印,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志,如同被惊动的深海巨兽,自王庭某个极其遥远、被重重封印的角落——“寂灭回廊” 的方向,猛地苏醒、咆哮,并带着滔天的恶意,遥遥锁定了……他所在的偏殿?!
是那头远古噬影兽!它竟然再次被惊动了!而且这一次的躁动,远比上一次更加狂暴!
“噗——!”
楚夜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刚刚成型的二十米暗影壁垒剧烈闪烁,瞬间变得明灭不定,濒临崩溃!他自身更是被那远古凶兽隔着无尽空间传递来的恐怖意志冲击得七荤八素,灵魂仿佛都要被撕碎!
偏殿内的阴影疯狂扭曲,洛菲丝的身影瞬间凝聚!她出现得比上一次更加匆忙,甚至来不及掩饰眉宇间那一丝因强行中断某项重要事务而产生的愠怒与……疲惫?
她的目光先是扫过那濒临破碎、却依旧维持着奇异稳定结构的二十米暗影壁垒,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但随即就被那来自“寂灭回廊”的狂暴意志吸引。
“又是你!”她看向楚夜,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这一次的动静太大了,直接引动了被封印的远古凶兽,这已经超出了“意外”的范畴!
楚夜瘫倒在地,面色如金纸,气息萎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心中一片冰凉,这一次,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
然而,洛菲丝并没有立刻出手惩戒。她只是冷冷地看了楚夜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杀意,有探究,有因计划被打扰的愤怒,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确认?
仿佛楚夜能引动如此规模的变故,反而印证了某种她内心的猜测。
她没有再多言,抬手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影符文打入楚夜体内,强行稳定住他濒临崩溃的伤势和能量回路,同时也如同一道更坚固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待着别动。”她丢下这句话,身影再次化作流光,冲向“寂灭回廊”的方向,去平息那头因未知原因而彻底狂暴的远古噬影兽。
偏殿内,只剩下楚夜粗重的喘息声,和那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碎裂的二十米暗影壁垒。
他躺在地上,看着那由自己亲手构筑、却引来更大灾难的能量场域,嘴角溢出一丝混合着鲜血与苦涩的弧度。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证明了自身的“价值”,也引来了更深的猜忌与……可能是灭顶之灾的麻烦。
而洛菲丝离去前那最后一眼,让他明白,
这场博弈,已经彻底脱离了最初的轨道,
滑向了一个连执棋者 herself,都开始感到些许失控的……
未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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