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晨光,带着一丝冷冽的清透,穿过层叠交错的枝叶,在厚厚的落叶上投下无数斑驳破碎的光斑。
夜的喧嚣与狂奔,仿佛都沉淀在了这片寂静的原始密林里。风止住了,犬吠声也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反而更衬得四周空旷幽寂。
姜宇的意识是从一片混沌的剧痛中挣扎着浮上来的。
他靠着一棵粗糙的树干,整条左臂已经彻底麻木,失去了知觉,唯有肩膀深处,那支折断的箭矢像一根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心跳都会带来一阵滚烫的抽痛。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昨夜的亡命奔逃抽干了,四肢百骸都像是别人的,沉重而僵硬。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物先是模糊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变得清晰。
身旁,小翠蜷缩成一团,就靠在他的腿边睡着了。她那张沾满灰尘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长长的睫毛不时因为梦中的惊悸而微微颤动。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仿佛在梦里依旧奔跑在被追杀的路上。
看着她这副模样,姜宇胸口有些发堵。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这个微小的动作却立刻牵动了伤口。
“嘶……”
一股尖锐的剧痛从肩胛骨深处猛地炸开,顺着神经瞬间窜遍全身。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立刻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声压抑的痛呼惊醒了小翠。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大眼睛里先是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与恐惧,在看清是姜宇后,那份惊恐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她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姜宇那片被血染成黑褐色的肩膀上。
“你……你醒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
姜宇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却发现脸上的肌肉都僵硬得不听使唤,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他扶着树干,用没受伤的右手支撑着地面,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站起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他没有理会小翠担忧的搀扶,而是踉跄着,一步步走到林地的边缘。他拨开身前一人多高的灌木丛,林外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
那一刻,姜宇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森林之外,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广袤原野。
然而,这片原野没有丝毫生机。本该是金秋时节收获的田地,此刻却大片大片地荒芜着,枯黄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远处,一个村庄的轮廓依稀可辨,但那里没有袅袅的炊烟,没有鸡鸣犬吠,只有几座被烧得只剩下焦黑框架的破败屋舍,在晨风中无声地矗立着,像一具具沉默的骸骨。
视线再往远方延伸,一座城镇的城墙在晨曦中勾勒出模糊的剪影。但那城镇的上空,正飘着几缕黑色的狼烟。那不是做饭的炊烟,而是烽火,是战乱的信号,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印在灰蒙蒙的天幕上。
整个天地间,一片死寂。
姜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被这幅景象钉在了原地。
他不是没有想象过乱世的模样。在那个属于他的二十一世纪,他从史书的字里行间,从影视剧的宏大场面里,无数次地窥见过这个时代。金戈铁马,英雄辈出,谋略无双,一统天下……那些词汇曾经让他心潮澎湃。
可当这幅真实的画卷展现在眼前时,他才发现,所有的文字和影像,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没有波澜壮阔,没有英雄史诗。
有的,只是最原始、最赤裸的荒凉与死寂。是颗粒无收的土地,是化为焦土的家园,是人命如草芥的残酷。他仿佛能闻到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腐朽气息,能听到这片死寂之下无数冤魂的哀嚎。
这一刻,他才真正地、刻骨地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里不是游戏,死了不能读档重来。这里是真实的地狱,每一步都可能踏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不再是那个隔着屏幕指点江山的旁观者,而是深陷在这片泥潭里,为了活下去而苦苦挣扎的一只蝼蚁。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小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迷茫和无助。
这一声询问,像一根针,刺破了姜宇的失神。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少女那张写满了恐惧和依赖的脸,心中的那份冰冷和绝望,忽然被另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所取代。
是责任。
他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那个清晰无比的任务。
【任务名称:七日之约】
【任务目标:在乱世中存活七天,并成功抵达任意一座郡城。】
存活。
这个简单的词汇,此刻在他的眼中,重逾千斤。
他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那股子冰冷顺着喉咙滑入肺里,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害怕没有用,绝望更没有用。想活下去,就得动起来。
“我们得先找水,然后处理伤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仿佛刚才那个失魂落魄的人不是他。
这份镇定感染了小翠,让她慌乱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姜宇回想起昨夜逃亡时,系统地图上曾模糊地标示出附近有一条水源。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忍着肩膀的剧痛,带着小翠向密林深处走去。
林中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厚厚的落叶下面,隐藏着湿滑的青苔和盘根错节的树根,稍不留神就会摔倒。姜宇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左肩的伤口让他无法保持身体平衡,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全靠右手死死抓住路旁的树干才稳住身形。
小翠跟在他身后,想伸手扶他,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伸着手,在一旁干着急。
走了大约一刻钟,一阵微弱的水流声终于传了过来。
两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拨开最后一片蕨类植物,一条小溪出现在眼前。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这与其说是一条小溪,不如说是一道干涸的河床。宽约数米的河道里,布满了干裂的泥土和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只有在最中间的低洼处,才积着一洼浅浅的水潭。潭水浑浊不堪,漂浮着一些腐烂的叶子和不知名的絮状物,看起来根本不能饮用。
小翠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姜宇却像是没看到那水的浑浊,他走到水潭边,蹲下身,用手拨开表面的漂浮物,捧起一捧水。水很凉,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
他没有立刻喝,而是将水捧在手里,静静地等待着。过了片刻,水中的泥沙稍稍沉淀了一些,他才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
冰凉的溪水滑过干裂的喉咙,那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让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喝吧,慢点喝,别喝太多。”他回头对小翠说。
小翠有些犹豫,看着那浑浊的水,胃里一阵不适。
“不喝水,我们连今天都撑不过去。”姜宇的语气不容置疑。
小翠咬了咬牙,也学着姜宇的样子,蹲下身,捧起一点沉淀过的水,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喝过水,体力似乎恢复了一丝。姜宇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短短的一段路,几乎耗尽了他恢复不久的全部力气。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肩膀上的箭伤才是最致命的威胁。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他对小翠吩咐了一句,然后独自一人,走到了下游一处被灌木丛遮挡住的隐蔽角落。
他靠着一块山石坐下,解开身上那件破烂的黄巾军衣服。衣服早已和伤口处的血痂黏在了一起,他只能咬着牙,一点一点地、连皮带肉地将布料撕扯下来。
每一下,都像是有人在用钝刀子刮他的骨头。
当伤口终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饶是姜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骇得心头一沉。
伤口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箭头从他的左后肩胛骨下方斜斜地刺入,周围的皮肉外翻,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红肿。折断的箭杆只剩下不到一寸露在外面,而在血肉模糊的深处,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枚三棱箭头的金属寒光。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箭头的两侧,带着两片薄薄的、向后倒钩的翼。
倒刺箭!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他伸出颤抖的右手,轻轻碰了一下箭杆周围的皮肉,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猛地袭来,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他明白了。
这种箭,一旦射入体内,如果强行拔出,那倒钩的利刃会将血肉撕开一个比入口大上数倍的可怕伤口。以他现在的状况,失血和感染,任何一样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可如果不拔出来,箭头留在体内,他同样是死路一条。
他低头看着自己肩膀上那个狰狞的伤口,看着那枚深深嵌入血肉、如同死神狞笑的倒刺箭头,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被困在了生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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