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那震怒的大道轰鸣才渐渐平息,虚无中的烈焰、雷霆、陨石也缓缓消散,只留下一片比以往更加破碎、死寂的狼藉空间。
陈昀待余波彻底平息,才深吸一口气,身影一闪,来到了那片区域的边缘。
原本被轮回道蕴滋养百年的土地,此刻已是焦黑破碎,布满了巨大的坑洞和撕裂的空间裂缝。
唯有那座炎武道场,虽然光华黯淡了许多,却依旧巍然屹立。
他的目光,瞬间定格在炎武道场那万重台阶的最顶端。
一道身影,正凌空而立。
那不再是记忆中带着些许稚嫩的少年,而是一位身姿挺拔、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
墨发如瀑,随意披散,在虚无的微风中轻轻舞动。
他的脸庞线条分明,冷峻而坚毅,与陈昀有着三分神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星眸如渊,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又似蕴含着流转的轮回,让人望之便心生敬畏。
他身着一袭古朴的阴阳道袍,袍服之上,不再是简单的黑白二色,而是有无数细密的、仿佛自有生命的法则符文在缓缓流淌、生灭,散发出一种神秘、高贵、仿佛超脱于尘世之上的奇特道蕴。
而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赫然已经稳固在了——八阶圣皇境!
墨琼,出关了!
他看到了陈昀,那如渊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与依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清浅却真实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
他轻声唤道,声音带着百年闭关后的些许沙哑,却依旧清晰:
“大哥。”
陈昀悬了百年的心,在这一声呼唤中,终于缓缓落下。
他一步踏出,来到墨琼身前,仔细地打量着他,确认他无恙后,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好!”
两人降落在炎武道场的广场上。
不待陈昀询问,墨琼便主动开口,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勘破生死的淡然:
“大哥,我突破了。”
陈昀点点头,“动静有点大!”
他指了指周围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毁灭余波,以及天空中那已然消散却仿佛留下无形烙印的区域,“是天劫吗?”
墨琼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复杂。
“这异象,并非我突破圣皇所致。”
他看向陈昀,眼神凝重而认真:“我以那枚轮回道果为核心,结合《轮回经》中的一些理论构想,以及云鹤长老自身残魂中蕴含的古老印记……我们,重塑了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惊雷般在陈昀脑海中炸响。
“云鹤长老,他现在……不再是一缕依靠执念和秘法存在的残魂。他是真的,重生了。”
“!!!”
陈昀心中巨震,即便早有猜测,但亲耳从墨琼口中证实,依旧让他感到无比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轮回重生!
逆转生死,篡改天命!
难怪!
难怪会引动诸天法则震怒,降下如此恐怖的天罚异象!
这完全是忤逆了宇宙运转的基本规则!
他猛地抬头,看向这片虚无,心中一阵后怕。
幸好!
幸好事发地点是在这虚无深处!
天道法则对此地的掌控最为薄弱,那冥冥中的“天怒”大部分被虚无本身承受和削弱了。
若是在诸天万界的任何一处地方进行这等逆天之举,恐怕在云鹤法相睁眼的瞬间,他和墨琼,连同整个炎武道场,早已被至高无上的天道规则彻底抹除,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天道,不允许这等“悖逆”之事发生!
墨琼看着陈昀剧烈变化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条路……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艰难和危险。”
陈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他看向墨琼,又看向那沉寂的炎武道场深处,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新生而强大的至尊气息正在其中稳固。
艰难?
危险?
他们走过的路,何曾平坦过?
将依旧处于沉寂蕴养状态、被重重封禁的炎武道场安然护送回荒灵城原址后,陈昀与墨琼来到了静室。
隔绝内外,墨琼才开始详细讲述这百余年间,那惊心动魄、堪称逆天而行的过程。
墨琼的神色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浩劫后的沉淀与深邃。
他端起一杯陈昀递过来的、依旧普通的清茶,轻抿一口,缓缓开口:
“昀哥,百余年前,我初步炼化那枚轮回道果,对《轮回经》的领悟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那时我便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或许,可以尝试借助道果之力,结合经中所述的一些关于‘真灵不昧’、‘轮回转生’的古老构想,为云鹤长老……真正重塑魂躯,让他摆脱残魂状态,获得新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但真正开始实施,我才意识到其中的艰难,远超我最初的想象。”
“云鹤长老毕竟陨落了不知多少万年,其残魂虽因执念和特殊秘法得以存续,但本质依旧虚弱,且与现世存在着巨大的时空隔阂。按照常理,莫说重生,就连维持其残魂在轮回之力冲击下不灭,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昀凝神静听,他知道,关键就在这“几乎”二字之后。
“然而,就在我引动轮回道果本源,尝试为他构筑轮回通道、接引真灵时,异变发生了。”
墨琼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云鹤长老的那一缕残魂,展现出了远超我预料的坚韧!那并非简单的执念强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质的、难以摧毁的‘韧性’!”
“仿佛他的真灵核心,被某种力量千锤百炼过,即便历经万古沧桑,依旧保持着一点不灭灵光!”
“正是凭借这匪夷所思的坚韧,他硬生生挺过了最初、也是最危险的轮回之力冲刷,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瞬间湮灭。”
墨琼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决绝,“眼看契机出现,我当机立断,不再犹豫,直接将那枚完整的轮回道果,以其残魂为核心,进行了彻底的炼化与融合!”
陈昀闻言,心中凛然。
以完整的轮回道果去滋养、重塑一道万古残魂,这手笔不可谓不惊人,风险也巨大无比,成败皆在一念之间。
“接下来的百年,便是一个缓慢而艰难的‘孕育’过程。”
墨琼描述着,仿佛在回忆一场漫长的梦,“我以自身轮回之眸为引,调和道果之力,如同织工,一针一线地为他重塑魂体,凝聚真灵,构筑与现世相连的生命烙印。这个过程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不仅前功尽弃,云鹤长老残魂不保,连我也可能被狂暴的轮回之力反噬。”
“或许是因为全心投入这逆天之举,在不断的消耗与补充中,在对轮回本质的深入触碰下,我对自身之‘道’的理解也在飞速提升。”
墨琼的语气变得平静,“突破八阶圣皇境,反倒是水到渠成,不知不觉间便跨过了那道门槛。而云鹤长老的新生之体,直至异象爆发前,才最终孕育成型。只是,新生脆弱,他如今虽已重登至尊位,但境界尚未彻底稳固,需要更长的时间在炎武道场那特殊的环境中进行蕴养,方能真正圆满。”
听完墨琼的讲述,陈昀沉默良久。
这百年,对墨琼而言,无异于在悬崖边缘行走,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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