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
比如昊峰这么高,抬头没有云,居然会下雨。
比如昊峰下了雨,整个谓玄门居然没有去散雨。
我想散。
但是我不会。
会散雨的人,都不在。
偌大的山门,此刻空旷得能听见雨滴从檐角坠落的回音。
我一个人专心做首饰。
四师兄一大早就去了法司,据说最近有很多人报案。
许多被淘汰的宗门弟子,回去后纷纷出现了怪症:头晕眼花,四肢乏力,灵力运转滞涩,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困住。他们群情激愤,堵在法司门口,一口咬定是大比出了问题,要求主办方静楼赔偿灵石,弥补他们“受损”的灵力根基!
这把四师兄都整不会了。
他也算是第一次经历“堂下何人,状告本官”这种戏码了。
至于是谁这么勇。
呵。
反正有一个熟人,不对,是熟虎。
擎天柱。
擎天柱说他家大宝贝好好一个孩子,自打参加了大比牙没了不说,还学坏了,开始做“皮肉”生意了。而且吃饭挑三拣四,蔫头耷脑,全无往日生龙活虎的劲头……
不过,擎天柱这个确切的说,不算是报案。
他算是举报。
就是类似家长举报的那种。
他向法司举报三仙大比……
而其它报案人,基本上涵盖了此次大比期间所有被淘汰的宗门家族。
报案人太多,就只能先立案。
可是这是调查三仙大比,又是静楼,六如和归一这两家巨头不想得罪静楼,默契地表示“人手不足”,调查只能无限期押后。
而四师兄……
不会有人以为我谓玄门能出人吧?!
三师兄则是因为昨天燕歌开口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特来劲,整个晚宴席间,他红光满面,唾沫横飞,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非说是他精心熬制的、那碗颜色可疑气味更可疑的“十全大补灵力糊糊”起了神效!
一大早就出门去找食材。
韩束也很开心。
三师兄临走前嘱咐他,趁着燕歌有反应,多带她去以前有深刻记忆的地方走走,或许能刺激她恢复更多。于是,韩束小心翼翼地护着依旧沉默但眼神似乎灵动了几分的燕歌,一大早就离开了谓玄门,踏上了“唤醒记忆”的旅程。
至于姜凝。
姜凝则陪着楚小萤去了三仙大比。
因为昨天楚小萤给她塞了红包,她就想着去静楼天门地摊上买东西。
我本来也应该去的。
但不行。
我需要看家。
因为山里没人了……
昨天晚上,皎皎和小傻子俩人在凤梨屋里,吭哧吭哧的吃蛋糕。
我们陪姜凝吃完饭,收拾好厨房,这俩人还没出来。
打开门才发现这俩人还在炫。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一桶奶油在屋子里。
楼心月蹲在地上,切下一块蛋糕,抹了奶油就往嘴里塞。
沈鸢则趴在楼梯上左右开弓,左一口,右一口。
甚至还有闲心,递下来一块,让楼心月帮她抹奶油。
本来一切都还算正常。
结果沈鸢一口没吃好,呛气管了,楼心月图省事儿,没起身帮她拍后背,一个弹指,调动灵力,正撞在她肚脐上方。
当时沈鸢就不对劲了。
蛋糕是咳出来了。
可是灵力也刺激了她的丹田气海。
小傻子本来她就要突破,就差夯实灵力这一步,结果这一指头下去,让她那张沾满奶油的脸,瞬间由红转紫,又由紫转成一种不正常的赤金之色。
周身气息猛地一窒,随即狂暴的剑意不受控制地“滋滋”外冒。
“……我带沈鸢去剑冢突破。那里剑比较多,适合这个剑人。”
沈鸢说不出话,就蹬了蹬腿,表达自己的不满。
二师姐当晚就把沈鸢拎出去了。
所以,整个山门就剩我一个。
给凤梨屋套了太乙辟厄法。
索性我就坐在灶台前,怀里抱着装了新炭的手炉,披着银狐斗篷,拿着工具开始做首饰。
好惬意。
我喜欢这样悠闲的日子。
许是晚秋。
晚秋又有了雨。
秋雨太凉,一阵风吹来,让我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咣当”一声,手炉掉在了地上。
里面的碳,洒了一地。
……
雨。
神龙岛下雨了。
“青青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呀!别担心!刚才吓到你了,对不起哦。”
“没事的,青青姐。我……我认识草药,等、等一会儿我帮你找草药!一定能治好的!”
阿花伸出冰凉的小手,笨拙又轻柔地给钱青青抹着不断涌出的泪水。
钱青青还是受伤了,伤得极重。
整个左腹部被轰了一拳。整块皮肉都被轰没了。
原本逃命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准备包扎的时候,钱青青看见了自己的肠子。
虽然她是老江湖了。
但她可不是那种杀人无算,见惯生死的狠人。
看见自己的肠子那一刻,钱青青被吓到了。
吓哭了。
“呜……”
一声呜咽,泪水顷刻间般奔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她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用破烂的布条,试图堵住那狰狞的伤口,缠绕住外露的脏器。
她也知道自己是蜕尘了。
生命力远比凡人顽强。
至少不会轻易死在这样的外伤上。
可就是很怕。
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钱青青红着鼻子,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边用手背抹着泪痕,一边用另一只手抚摸着阿花的头发,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阿花哦。阿花真好……”
阿花像个小大人似的,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钱青青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怀里,闷闷地说:“是青青姐好。没有青青姐,阿花早就死了……”
卯初。
东崖村上。
钱青青被船老大一群筑基修士堵在破败的屋子里,情急之下,她使出了并不熟练的“蜃楼玄鉴”。
霎时间,狭小的空间内幻化出十数道真假难辨的镜像身影。
妙法只维持了短短三息,便如泡影般消散。
但对船老大这群半路出家、对高深术法充满莫名敬畏的乌合之众来说,效果拔群。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分身幻影吓得手足无措,以为暗藏杀机,纷纷惊惶后退,阵脚大乱。
钱青青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抱着阿花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包围。
原本到这里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船老大一个手下眼中凶光一闪,猛地往嘴里塞了一大把紫色的丹药!
丹药入腹,他周身灵力如火山般轰然爆发,肌肉贲张,青筋虬结,速度竟暴增数倍!后发先至,如同鬼魅般突兀地拦截在钱青青面前,钵盂大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裹挟着狂暴无匹的力量,狠狠轰向她的面门!
钱青青不及细想,瞬间催动灵力,白虎法相虚影在身后咆哮显现,硬撼这致命一击。
拳锋与法相碰撞的刹那,一股阴冷的诡异气息,如同毒蛇般顺着拳劲直透而入,瞬间冲入她的气海丹田。
钱青青浑身剧震,体内奔腾的灵力像是被瞬间冻结,运转戛然而止,护体的白虎法相猛然冲出撞在对方身上,那人脸色愈发涨红,只听“噗嗤”的一声,整个人像是吹爆的气球一般,身子炸的四分五裂。
钱青青一怔。
她对自己的白虎法相有这样的威力感到震惊。
可也没震惊多久。
因为身形一滞,她已被众人团团围住。
船老大更是一马当先,又是一拳。
他没有爆服丹药,可是他的拳风却远胜方才之人。
钱青青体内灵力迟滞,出不来法相,也施展不了蜃楼玄鉴,就在这眨眼之间,船老大的身后突然扑上来一个人。
“快走,快走啊!”
是骰子。
骰子死死的勒住船老大的脖子,双臂青筋暴起,满面涨红。
钱青青不及细想,脚尖一点,突出重围,与此同时,骰子的脑袋,就在她那双蜜糖色的眸子里,被船老大一巴掌拍碎。
她不明白骰子为什么要以身赴死,换她出走。
就像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豪气干云,誓要救人的业哥,会反过来拦阻自己。
他出手了。
他的拳头,甚至卑鄙的轰向阿花……
不得已,钱青青自己用身子受了这一拳,然后借势遁走……
最后,还是阿花说他们小孩子有一个秘密基地,很隐蔽,便指引着钱青青来到了一处溶洞里。
其实许多事,说是想不明白。
只是不愿明白罢了。
就像……
钱青青其实是知道为什么骰子要以身赴死。
只是她不愿相信,她向来不屑于情爱。
就像……
钱青青也知道为什么业哥会阻拦她。
只是她不愿相信,她向来只喜欢英雄故事。
就像……
钱青青是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多管闲事。
因为她喜欢英雄故事,她想做英雄。
“青青姐还疼么?”
“青青姐没事了哦。让阿花担心了哦。”
没事的。
只要她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就好了。
不会有事的。
阿花听钱青青说自己没事了,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的摸出一粒糖——还是钱青青昨天下午分给他们的。
“姐姐吃糖。”
钱青青揉了揉眼睛,接过了糖。
“阿花怎么会在那间破屋子里?”
“我因为下午和大家玩捉迷藏来着,藏着藏着……我就睡着了。”
“哦,那阿花,你知道村里人都去哪里了么?”
阿花面露惊恐,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忽然眼睛翻白,没了瞳孔。
“阿花?!”
钱青青毛骨悚然,惊骇莫名,却听阿花的口中发出一个男性的声音——“我好像,见过你。”
钱青青不敢说话,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阿花”的声音很平缓。
“我想起来了。你好像,叫钱青青。海月神宗的钱青青。”
“你是谁?!”
“我?我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人物罢了。”
“阿花”笑了笑。
她的眼睛,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只听她笑道:“我对你的香很感兴趣。所以,想请你来神龙教。”
“香?香很麻烦的……材料很难找……”
“我有紫霞露,也有明朝露。你所需材料,我都可以备齐。”
钱青青一怔,忽然灵光一闪!
“海月神宗开采场上的人,是你杀的!?”
“阿花”笑道:“钱道友。我与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请你帮忙。”
“我要是不去呢?”
“那你又能去哪里呢?”
我就猫着!
哪里也不去!
“阿花”继续道:“随我来吧,东崖村的老少还在等你!”
随后,“阿花”忽然探出手掌,抓向钱青青。
几乎是下意识的。
钱青青手指一勾。
霎时间,一道黑白双色,阴阳流转的太极图凭空出现!
“阿花”的手如同撞在墙壁之上,太极图竟是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被弹了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然后滑落下来,瘫坐在地上
白茫茫的眼睛,惊愕的看着同样惊愕的钱青青。
“三才归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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