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江凡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哽咽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泪水还在不断滚落,浸湿了他胸前的灰袍,留下深色的水渍。
他双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肉里,身体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痉挛。
“我菩提教……距离在东土正式开教……又近了一大步!”
这话不像是对旁人说的。
倒像是压抑了太久后,终于冲破闸门,向着某个虚无存在倾泻而出的嘶吼。
那泪水中,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狂热与解脱。
刘有富重重点头。
那张市井商贾般平平无奇的脸上,此刻也因激动而泛起潮红,眼睛里跳动着亢奋的火苗:
“是啊,江行者!多少年了……”
“我教历代先辈,前赴后继,不知多少人埋骨他乡,多少心血付之东流……”
“就为了在东土开教立规,香火绵延的那一天。”
“如今……”
“屏障破了,天时已至!”
陈阳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红膜结界的存在,他自然是知道的。
甚至当年还只是炼气小修时,他就曾因缘际会,短暂穿过结界漏洞,去过外海。
那时只觉得那层红膜诡异神秘。
却没想过……
对菩提教这样,试图跨越无尽海传播教义的势力而言,这结界是何等巨大的阻碍与梦魇。
如今听闻这存在了上万年的屏障彻底破碎,饶是他心志沉稳,也不禁心中泛起波澜。
“那红膜结界……”
陈阳等两人情绪稍平,才缓缓开口,问出心中疑惑:
“究竟为何会突然破碎?”
这话像一盆冷水,让激动中的江凡稍稍冷静了些。
他抹了把脸上的泪,也看向刘有富,眼神里带着同样的疑问:
“对啊,刘行者。”
“那红膜结界坚不可摧,以往我教行者想过来,都得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
“穿过外海那些凶险莫测的海域,风暴,甚至空间裂缝……”
他想起自己当年穿越结界的经历,脸上掠过一丝后怕,随即又化为更深的困惑: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将它……击破?”
刘有富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激动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敬畏与震撼的神色。
他环视三人。
目光在各自脸上顿了顿,才一字一句道:
“因为……西洲,出了一位新妖皇。”
地穴中,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岳秀秀眨了眨眼睛,面具下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
她对妖皇这个词没什么具体概念,只知道是很厉害的大妖怪。
但陈阳和江凡,脸色同时剧变!
陈阳的脊背,下意识挺直了几分。
妖皇……这个词对他而言,分量太重了。
当年在青木门,在齐国。
那个搅得翻天覆地,几乎让整个青木门覆灭的天香教副教主黄吉,也不过是一尊妖王而已!
而黄吉在提及妖皇时。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畏惧与卑微,陈阳至今记忆犹新。
仅仅一尊妖王,就能在东土掀起如此腥风血雨。
那妖皇……又该是何等存在?
江凡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嘴唇哆嗦着:
“新……新妖皇?西洲……又诞生了一位皇者?”
“正是。”
刘有富重重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陈阳压下心头震动,追问道:
“莫非,就是这位新妖皇……出手打碎了红膜结界?”
刘有富闻言,却摇了摇头。
随即又点了点头,神色古怪:
“根据西洲传来的消息,并非那位妖皇刻意出手攻击结界。”
“而是……它成就妖皇,气息彻底爆发的那一瞬间,散发出的气势……”
“生生将千里范围内的红膜结界,给震破了!”
……
“轰——!!!”
这话如同惊雷,在陈阳脑海中炸响!
仅仅……气势?
成就瞬间,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势,就能将存在了上万年,隔绝东西的屏障,震出一个千里巨洞?!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陈阳如今已是筑基修士,自认比炼气时强了十倍不止。
可即便如此,他全力一击,能否碎灭一座山都未可知。
而那妖皇……
仅仅气息外放,便能造成如此天倾地覆的后果?
筑基与妖皇之间的差距,简直如同萤火比之皓月,蝼蚁仰望苍穹。
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想象。
刘有富看着陈阳眼中难以掩饰的惊骇,又补充道:
“而且,根据西洲那边越来越多的消息……这位新妖皇,从诞生到登临皇位,仅仅……用了三百年。”
三百年。
对于凡人而言,是十几代人的更迭。
但对高阶修士。
尤其是妖皇这等存在而言,三百年……短得令人发指。
“更可怕的是……”
刘有富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讲述传奇般的敬畏:
“成就妖皇后,这位新皇曾一一拜访西洲另外五位妖皇的领地……据传闻,未尝一败。”
未尝一败。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如泰山。
陈阳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正在被一次次刷新。
“所以……”
刘有富话锋一转,眼中再次燃起兴奋的光芒:
“我菩提教总坛,已决意倾尽全力……拉拢这第六位妖皇!”
……
“新的妖皇,正是正是!务必设法拉拢才是……”
江凡言语间难掩急切。
眼前似已浮现出菩提教于东土开教,万人朝拜的恢宏盛景。
陈阳闻言却无太多波澜,只好奇追问:
“这位妖皇,究竟是何等大妖修炼而成?”
说罢。
他下意识瞥向身旁的岳秀秀。
小姑娘性子沉静,先前叮嘱她莫要多言,便真个敛声屏气,只垂眸静静旁听。
未有半分逾矩。
陈阳心中一动,起了逗弄小姑娘的心思。
他眼角余光瞥着岳秀秀,嘴上却故意用好奇的语气问刘有富:
“刘行者,这新妖皇……会不会是仙鹤修炼成的啊?仙鹤飘逸出尘,修炼有成的话,应该也很厉害吧?”
果然。
岳秀秀听到“仙鹤”二字,面具下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显然对这个话题极感兴趣。
刘有富却是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仙鹤?怎么可能。这位新生的皇者,乃是……龙皇。”
“哦。”
陈阳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同时注意到,身旁的岳秀秀眼睛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肩膀也微微垮了垮。
显然因为厉害的妖皇不是自己心爱的仙鹤,而有些失落。
然而。
一旁的江凡却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龙皇?这……这不可能啊!”
陈阳收回逗弄小姑娘的心思,看向江凡:
“为何不可能?”
江凡急声道:
“龙族修行,与其他妖族截然不同!”
“它们不仅需要海量灵气,更需要……祖脉滋养!”
“没有祖脉,龙族根本无法突破血脉桎梏,更别说登临皇位了!”
……
“祖脉?”
陈阳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刘有富接过话头,解释道:
“陈行者修行尚短,或许对祖脉了解不多。”
“简单说,祖脉是天地间最古老,最本源的地脉灵根,蕴含造化之力。”
“相传远古时期,祖脉遍布天地,但历经变迁,尤其是万年前一些上古世家大举迁徙前往南天后,东土的祖脉几乎被抽取一空。”
“随之移往南天。”
他顿了顿,举了个例子:
“比如南天杨家,之所以能成为威震一方的世家,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一处化龙池。”
“那化龙池,便是由一条祖脉演化而成。”
“据说能为结丹修士洗涤道体,提升潜力,神妙无穷。”
陈阳若有所思。
南天杨家……
原来杨家还有这般底蕴。
“既然龙族修行离不开祖脉,而祖脉又基本都在南天……”
陈阳顺着逻辑推测:
“莫非这位西洲的龙皇,是偷窃了南天杨家的化龙池,才得以突破?”
“绝无可能!”
这次是江凡和刘有富异口同声地否定。
江凡摇头失笑:
“陈行者,你把南天世家想得太简单了。”
“那化龙池是何等重地?”
“有杨家元婴真君坐镇不说,池外更有层层禁制阵法,数年才开放一次,仅供族中最核心的子弟使用。”
“偷?”
“怕是刚靠近百丈范围,就被轰杀成渣了。”
刘有富也点头附和:
“江行者所言极是。”
“祖脉远在南天,与西洲相隔何止十万八千里,中间还有无尽海与天险阻隔。”
“西洲的大妖,根本不可能触及南天祖脉。”
陈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这条龙……究竟是如何成就妖皇的?”
这个问题,让刘有富的眼神再次变了。
那是一种混合着敬畏,震撼的奇异光彩。
“这也正是我菩提教,为何要不惜代价拉拢这位龙皇的原因所在……”
刘有富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仿佛在诉说一个伟大的奇迹:
“数日前……”
“当这位龙皇的气息随着红膜结界破碎而涌向东土时,你们知道……”
“发生了什么吗?”
陈阳和江凡都屏住了呼吸。
岳秀秀也忘了失落,好奇地竖起耳朵。
刘有富一字一顿,缓缓道:
“几乎整个东土,所有筑基以上的修士……无论道石,道纹还是道韵。”
“无论筑基,结丹还是元婴……”
“他们的道基,都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感应!”
他眼中光芒大盛:
“那不是普通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道基本源层面的被凌驾感!”
“仿佛自己的道,在对方的道面前,天生就矮了一头!”
“在西洲那等……”
“天上被锁天大阵封禁,地下没有祖脉滋养的绝世之地……”
刘有富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这位龙皇,硬是凭着自身,不借外物,不沾天地因果,只修己身!”
“在三百年间,冲破一切桎梏,登临皇位!”
“这是一尊……真正的绝世妖皇!”
他几乎是在低吼,明明自己只是个筑基修士,与妖皇隔着天堑。
此刻却激动得满面通红:
“不假外求,唯我独尊!这样的存在,万古罕见!”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眼中的狂热丝毫未减:
“如今西洲,有三大教并立……”
“菩提教,红尘教,以及……妖神教!”
“而五位老牌妖皇中,风皇支持我菩提教,灵蝶羽皇倾向于红尘教,其余三位……”
“猪皇,鬼皇,夜皇……”
“则与妖神教关系密切。”
“三方势力,勉强维持平衡。”
“但若我菩提教,能成功拉拢这位新生的,潜力无穷的绝世龙皇……”
刘有富的拳头再次攥紧,指节发白:
“平衡必将打破!”
“这,便是我菩提教大兴于世,在东土彻底开枝散叶的……”
“天命之机!”
江凡听得心潮澎湃,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憧憬。
陈阳听完,心中虽也震撼,却并无太多归属感的激动。
他更在意的是……
红膜结界破碎后,东西消息传递必然容易许多。
或许……
打听西洲山门下落,寻找师尊线索,会变得容易些?
毕竟当年曾与沈红梅有约,要一同前往西洲寻访宗门。
可时至今日。
别说西洲未曾踏足,就连凌霄宗那边,沈红梅的下落依旧杳无音讯。
“也不知道通窍和年糕那两个家伙,有没有在凌霄宗好好打探消息……”
他心中暗忖。
就在这时。
陈阳神识忽然一跳!
一股极其轻微,却绝不属于此地四人的陌生气息,正从他们进来的通道方向,悄然逼近!
“小心!”
陈阳低喝一声。
霍然起身,挡在岳秀秀身前,目光锐利地盯向通道入口:
“外面有人来了!”
江凡脸色一变,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灵力暗涌。
岳秀秀更是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紧紧抓住了陈阳的袖角。
刘有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
“陈行者不必紧张,是自己人。”
他话音落下,通道入口处,幽暗的光线微微晃动。
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中,连帽低垂,将面容彻底遮蔽在阴影里。
斗篷质地特殊,似乎能吸收光线。
让人一眼望去,只觉得那是一片移动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即便身形隐于暗影之下,却难掩窈窕轮廓。
再配上那轻盈如踏云的步伐,分明是一位女子。
她胸前也悬浮着身份令牌。
但令牌表面笼罩着一层氤氲的灵气光晕,将上面的纹路和字迹彻底遮掩,看不真切。
“这位是?”
江凡好奇问道。
目光在那黑袍女子身上扫过,尤其多看了两眼那被遮掩的令牌。
刘有富语气带着几分炫耀:
“这位花道友,是对我菩提教颇感兴趣的一位……预备行者。”
“预备行者?”
江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又下意识瞟向身旁戴着面具,安静站立的岳秀秀。
结合刘有富的语气,和眼前女子神秘的模样。
他心中猜测……
恐怕黑袍女子也和岳秀秀一样,来自某个大宗门。
身份敏感,才需要如此遮掩。
陈阳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打量着黑袍女子。
他悄然将一缕神识凝成细丝,无声无息地朝对方探去。
试图穿透那件古怪的斗篷,看清其下的面容,或者至少看清楚那被灵气遮掩的身份令牌。
然而。
神识触及斗篷的瞬间,就像撞上了一层滑不溜秋,却又坚韧无比的油膜。
被轻轻巧巧地弹开,滑走。
根本无法深入。
那层笼罩令牌的灵气光晕也是如此,神识稍一接触,便被柔和却坚决地阻隔在外。
这种感觉……陈阳非常熟悉。
和他当初试图探查九华宗修士的储物袋禁制,以及搜魂时遇到的阻碍,如出一辙!
这是东土大宗门常用的,用来隐藏弟子跟脚身份的高明手段!
绝非散修或者小门小派能有。
不过。
陈阳能感觉到,这层阻隔虽然巧妙,但并非无法突破。
若他愿意花上一些时间和心力,集中神识细细探查,未必不能撕开一道缝隙。
窥见一二。
就在他心念微动,准备再试一次时……
“嗡!”
一股凌厉如剑,冰寒刺骨的气息,猛地从黑袍女子身上爆发出来。
直冲陈阳而来!
那气息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与警告!
“你……探查我?”
黑袍下。
传出一个飘忽不定,显然经过术法改变的冰冷女声。
话音未落。
她周身灵力骤然鼓荡,宽大的斗篷无风自动。
黑袍上方骤然有灵气蒸腾而出。
如轻纱裹雾,带着清冽的灵韵,在暗影中泛着淡淡的莹白微光,丝丝缕缕缠绕而上。
一股属于筑基修士,却远比寻常筑基精纯凌厉数倍的威压,轰然笼罩整个地穴!
江凡脸色骤变,失声低呼:
“灵气自上丹田而出,这是……道韵筑基?!”
这威压的质感,分明是道韵筑基才有的气息!
而且观其凝练程度,恐怕在道韵筑基中,也属佼佼者!
刘有富见状,慌忙一步跨出,挡在两人中间,连连摆手:
“花道友!且慢动手!误会,都是误会!你不就是特意想见一见陈行者吗?怎么一见面反倒要打起来了?”
“陈行者?”
黑袍女子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那股锁定陈阳的凌厉气息微微一滞,随即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斗篷下的目光,似乎第一次真正落在了陈阳脸上。
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就是陈阳?那个……来自菩提教的陈阳?”
飘忽的女声再次响起,语气中的冰冷少了几分,多了些探究。
江凡见状。
连忙向陈阳递过一个眼色。
陈阳会意,心念一动。
撤去笼罩身份令牌的敛息灵气。
令牌之上。
试炼者姓名与菩提教的三个字豁然显现。
同时。
他另一只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枚刻有姓氏的三叶行者令牌。
将其正面朝向黑袍女子。
令牌古朴,纹路清晰。
“陈”字笔锋沉稳,在幽绿荧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微光。
地穴中,一时寂静。
只有荧光幽幽跳动,映照着黑袍女子沉默的身影,以及陈阳平静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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