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如同暴风骤雨般、带着绝望和毁灭气息的拥抱之后，顾长钧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就那样抱着沈如晦，靠在书架上，久久没有动弹。浓重的酒气和他身上滚烫的体温，包裹着沈如晦，让她有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最终，是身体的极度疲惫和酒精的后劲战胜了他紧绷的神经。沈如晦感觉到箍着她的手臂力道渐渐松懈，顾长钧的头沉重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他竟然，就这样抱着她，站着睡着了。
沈如晦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她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吹拂在耳畔，能感受到他心脏隔着衣料传来的、渐渐平缓的搏动。这个掌控着她生杀大权的男人，此刻毫无防备地靠在她身上，像个迷路的孩子，脆弱得不可思议。
这种认知，让沈如晦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恨意、恐惧、悲悯、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莫名的心软，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她应该推开他，应该趁机逃离，可是，她的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无法移动分毫。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书房里的座钟滴答作响，敲过了凌晨两点、三点……窗外的夜色依旧浓稠。沈如晦的腿站得麻木，肩膀被他压得酸痛，但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也变成了一尊雕塑。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黎明即将来临。顾长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即将醒来。沈如晦心中一紧，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假装仍在沉睡。
她感觉到顾长钧的身体动了一下，然后，箍着她的手臂缓缓松开了。他似乎是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然后，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捧起了她的脸。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与昨夜那个疯狂的拥抱判若两人。沈如晦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深沉的凝视。
然后，一个温热而干燥的吻，极其轻柔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如同羽毛拂过，短暂，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
这个吻，让沈如晦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的睫毛。
但顾长钧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在她额头上停留了片刻，便缓缓移开。接着，她感觉到身上一暖——他将自己那件军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沈如晦能听到他极其轻微的叹息声，里面包含了太多她无法解读的情绪。
最终，脚步声响起，他转身，离开了书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渐亮的天光。
直到确认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沈如晦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书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披在肩上、残留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军装外套。
额头上那个轻柔的吻，仿佛还带着灼热的温度。披在身上的外套，温暖得烫人。
我睁眼，你已不在。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他留下的酒气和那复杂难言的情绪。但那个昨夜如同暴君般疯狂、黎明时分又流露出罕见温柔的男人，却已经消失了。仿佛那一切，都只是她极度疲惫下产生的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沈如晦扶着冰冷的书架，慢慢滑坐在地上。腿上传来针刺般的麻痛感，提醒着她昨夜的真实。她抬起手，轻轻触摸着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唇瓣的触感。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吗？用疯狂的占有和威胁将她逼入绝境，再用片刻的温柔和珍视让她心绪不宁？他到底想做什么？是要让她在恨与怕的交织中，彻底迷失自己，最终完全沦为他掌中的玩物吗？
沈如晦将脸埋进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军装外套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冷冽又阳刚的气息，如同毒药般，丝丝缕缕地侵入她的心肺。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混乱。她恨他，怕他，却又无法完全忽视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她认知中那个冷酷少帅截然不同的侧面。这种矛盾，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比单纯的恨意更加折磨人。
天，终于完全亮了。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驱散了书房的昏暗，却驱不散沈如晦心中的迷雾。
我睁眼，你已不在。留下的，是满室的清冷，一件温暖的外套，一个额头上虚幻的吻，以及一颗更加无所适从、深陷泥潭的心。接下来的路，她到底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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