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两个半身钢靶的胸腹位置应声爆开一簇刺眼的火花，弹着点密集得惊人。沉重的枪口在他钢铁般的手臂压制下，跳动被驯服成一种充满力量感的韵律。
“漂亮！”绰号“犀牛”的黑水牛佣兵吼了一嗓子，昨晚汉斯营养膏带来的心理阴影似乎被这暴力美学冲淡了不少。他和其他几个机枪手兴奋地模仿着动作。
另一边则安静得多，却同样凝聚着无形的压力。陈云峰抱着他那支麦克米兰tac-50，像一座沉默的山峦。他身边围着几个政府军和俄军“阿尔法”的狙击手，眼神里充满了对绝对力量的敬畏。陈云峰话极少，只是偶尔用食指精准地指向远处不同距离的风向标，或者拿起桌上不同口径的弹头（7.62x51mm NAto、.338 Lapua magnum、巨大的.50 bmG），用指关节敲击一下，示意旁边的观察手注意听细微的材质声音差异。桌上，一个被拆解开的AN\/pVS-27夜视狙击镜的零件在阳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绝对的领域，无声的教导。
林志豪和卢卡斯的到来没有引起太大波澜。卢卡斯很快就被詹姆斯那边热火朝天的机枪教学吸引，凑了过去，很快加入了“教导”行列，用他那粗犷的肢体语言比划着掩体转换的要领。
林志豪的目光则投向了训练场更深处，那片相对开阔的硬质场地。一架庞大的米-17V5“河马”运输直升机静静地停在那里，沙漠黄绿相间的涂装在阳光下有些褪色。巨大的五叶主旋翼静止着，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此刻，这钢铁巨兽旁边聚集了不少人，气氛轻松而热烈。
龙云站在机舱敞开的侧门边，左臂还吊着三角巾，但精神很好。他身边是基地里那位经验丰富的叙利亚政府军老飞行员，哈立德少校。哈立德穿着磨损的飞行服，正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某次在戈兰高地惊险的超低空突防，避开叙以边境雷达网的故事。
“……然后，我让她（指直升机）的肚子几乎贴着那些该死的橄榄树尖！仪表盘上的高度警报器叫得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那些犹太佬的雷达波？哼，全被山和树给吞了！”哈立德用力拍打着米-17粗壮的起落架支柱，仿佛拍着老伙计的肩膀。
围观的士兵们发出哄笑和惊叹。几个年轻的政府军飞行员学徒眼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连旁边几个正在检查机腹挂载火箭巢的俄军地勤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听得津津有味。
龙云脸上带着专注的笑意，目光却不时扫过驾驶舱内复杂的仪表盘和控制杆，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当哈立德讲到某个惊险的急转规避动作时，他甚至下意识地模仿了一下手握总距杆和周期变距杆的动作。
“想学？”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龙云身侧响起。林志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也落在米-17那粗犷而充满力量感的机体上。
龙云转过头，眼神亮了一下，没有否认：“这大块头，飞起来感觉肯定不一样。”他指了指自己吊着的胳膊，“可惜，暂时只能当观众。”
“伤好了有的是机会。”林志豪拍了拍他的肩膀，“哈立德是高手，跟他学没错。”
哈立德听到夸奖，胡子都翘了起来，得意地朝林志豪点点头，随即又拉着龙云指向驾驶舱：“看那个！备用地平仪！老伙计了，但关键时候比那些娇贵的电子玩意可靠一百倍！有一次在沙漠风暴里……”
林志豪听着哈立德洪亮的嗓门，目光却越过喧闹的人群，投向基地外围正在重新架设铁丝网的士兵，投向远处地平线上起伏的沙丘。勋章追踪器的冰冷触感和黑暗中那点顽固的红光，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头，暂时被这表面的喧嚣掩盖，却从未消失。帕拉斯安保、圣城旅的模糊影子、72小时后幼发拉底河谷的未知坐标……这些名字如同盘旋的秃鹫，在和平的休止符上空投下不祥的阴影。
训练场另一角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和口哨声。林志豪循声望去。
只见汉斯端着他那个标志性的不锈钢托盘，如同死神派来的使者，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一群正在做力量训练的政府军士兵旁边。托盘里，那几份灰绿色的营养膏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更加诡异的胶状质感，散发出混合了铁锈和海藻的“死亡气息”。
士兵们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神里的惊恐比昨晚面对征服阵线敢死队冲锋时还要纯粹。一个块头最大的士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倒了身后的杠铃架，哐当巨响引来更多目光。
汉斯对此置若罔闻，将托盘放在旁边的弹药箱上，发出“哐”的一声轻响。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体能消耗后，补充效率最佳。每人一份。”
“医……医生！”一个士兵试图挣扎，“我们刚跑完五公里！现在……现在真吃不下……”
“高热量，高蛋白，快速修复肌肉纤维损伤。”汉斯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在宣读判决书，“抗拒，意味着对自身恢复力的不信任。需要心理干预吗？”
“心理干预”几个字像是一道冰水，浇灭了士兵们最后一丝侥幸。他们面面相觑，最终带着壮士断腕般的悲壮，一人拿起一份“泥潭”，表情扭曲地开始“进食”。那场面，堪比受刑。
卢卡斯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抱着胳膊，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嘴里啧啧有声：“啧啧啧，这玩意儿，我看能直接当环氧树脂补装甲板上的弹孔了！墓碑，你老实说，是不是用修理厂的废机油和食堂泔水调的？”
汉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让卢卡斯缩了缩脖子，讪笑着往后退了半步。
林志豪看着这一幕，嘴角难得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这种带着黑色幽默的日常，是沙伊拉特堡垒在硝烟间隙中独有的喘息。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尘和机油味的干燥空气，目光再次变得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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