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死寂后，是低声的、快速的交头接耳。最终，银行经理艰难地开口：“鲁总……您……您这又是何必……钱……我们收下……江东……归您了……”他生怕鲁智深真把桌子掀了。
鲁智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签协议！”
宏图建设那破败的厂区。
几台锈迹斑斑的挖掘机、推土机歪倒在泥地里，像被遗弃的钢铁巨兽。厂房里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零件和工具。
张黑子带着几个工人，正指挥着一辆租来的平板拖车，试图将一台还能动弹的旧压路机拖走。
“慢点！钢丝绳绷紧了！”张黑子吼着。
就在这时，几辆黑色越野车卷着烟尘冲进厂区，嘎吱一声急刹！车门打开，跳下来七八个穿着花衬衫、纹龙画虎的彪形大汉，为首的是个脸上带刀疤的光头，眼神凶狠。
“妈的！谁让你们动宏图的东西？！”刀疤脸指着张黑子吼道。
“四海的人？”张黑子瞳孔一缩，示意工人停下，自己迎了上去，“宏图的设备抵给我们鲁氏了！现在归我们！”
“抵给你们？问过我们四海了吗？”刀疤脸狞笑，“宏图那王八蛋欠我们老大三百万！连本带利！这厂子里所有东西，都是我们四海的！”
“放屁！”张黑子眼一瞪，“欠条呢？法院判决呢？空口白牙就想抢？”
“法院？”刀疤脸呸了一口，“老子的话就是法院！兄弟们！给我把车拦下！东西扣了！”
几个混混立刻围了上来，推搡着拖车司机和工人。
张黑子拳头捏得咯咯响，血往上涌。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慢着。”
鲁智深不知何时出现在厂门口，他身后只跟着李水根。他缓步走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刀疤脸。
“四海的老大，是疤爷吧？”鲁智深开口。
刀疤脸一愣：“你认识我们老大？”
“不认识。”鲁智深摇头，“但洒家知道规矩。宏图欠你们的钱，洒家认。”
他话锋一转：“但东西，洒家今天必须拿走。”
“认账？好啊！拿钱来！三百万！现金！”刀疤脸伸出手。
鲁智深笑了笑，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钱，现在没有。但洒家可以给你打个欠条。”
“欠条？你他妈耍我？”刀疤脸勃然大怒。
“耍你？”鲁智深豹眼微眯，一股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洒家鲁智深！在铁砧子镇混的时候，疤爷还在玩泥巴呢！”
他往前踏了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刀疤脸下意识后退半步。
“三百万！洒家认！但不是现在！”
“东西！洒家今天拿走！去干活！挣钱！”
“三个月！三个月后！洒家连本带利！一分不少！送到四海！”
“这三个月！洒家要是还不上……”
鲁智深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工地用的重型扳手！不是指向刀疤脸，而是狠狠砸在旁边一台废弃的发动机缸体上！
“哐当！”一声巨响！铸铁缸体被砸出一个深坑！
“洒家这条命！你们拿去！”
他握着扳手，豹眼死死盯着刀疤脸，声音如同来自地狱：
“但今天！谁挡洒家拿东西……”
“洒家就先拿他的命垫上！”
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刀疤脸和他身后的混混，看着那被砸变形的缸体，又看看鲁智深那双毫无人类感情的豹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们不怕狠的，但怕不要命的！眼前这位，明显是后者！
刀疤脸脸色变幻，最终咬牙道：“好！鲁智深！我记住你了！三个月！三百万！少一分！四海跟你没完！我们走！”他带着人，灰溜溜地钻进越野车，狼狈逃离。
张黑子松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
鲁智深扔掉扳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干活！把能用的都拉走！”
新锐技术那间狭小的、已经退租的办公室。
周晓雯正和三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眼镜、神情憔悴的年轻人交谈。他们是新锐的核心技术骨干——bIm工程师小王、结构工程师小李、装配式专家小赵。
“……情况就是这样，”周晓雯尽量温和地说，“鲁总很欣赏你们的技术能力。只要你们愿意加入鲁氏，遣散费他会立刻支付。而且，鲁氏正在筹备大型项目，需要你们的技术落地……”
三人面面相觑，眼神复杂。他们知道鲁氏现在的困境，也知道鲁智深的名声（好坏参半）。
“周工……鲁总他……真的懂技术吗？”小王犹豫地问，“我们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做空中楼阁……”
“是啊，周工，”小李也开口，“我们想做实事，不是画ppt……”
小赵没说话，但眼神里也充满疑虑。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鲁智深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空间瞬间显得逼仄。他没穿西装，还是那身工装，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洒家不懂你们那些洋码子！”鲁智深直接把塑料袋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洒家懂盖房子！懂钢筋水泥！”
他指着塑料袋：“这是你们的遣散费！洒家一分不少！”
然后，他豹眼扫过三人，声音洪亮：
“洒家不懂bIm！但洒家知道，盖楼前先在电脑里盖一遍，能少出错！少返工！省大钱！”
“洒家不懂装配式！但洒家知道，像搭积木一样盖房子，快！省人工！少污染！”
“洒家不懂结构优化！但洒家知道，用最少的料，盖最结实的楼，就是本事！”
他顿了顿，看着三人：“洒家不懂技术！但洒家信你们懂！”
“鲁氏现在是个烂摊子！但也是个空台子！”
“洒家给你们搭台！给你们料！给你们人！”
“你们给洒家——”
他大手一挥，仿佛要劈开眼前的困境：
“把技术！变成真房子！变成能住人、能挣钱的真家伙！”
“干不干？！”
三个年轻人看着桌上那袋沉甸甸的现金，又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炽热、话语粗粝却带着强大感染力的男人，心中的犹豫和疑虑，被一种久违的、想要将技术落地的渴望点燃了！
小王推了推眼镜，第一个伸出手：“鲁总！我干！”
小李和小赵对视一眼，也重重地点头：“干！”
鲁智深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好！以后，你们就是鲁氏技术研发部的‘三剑客’！跟着晓雯！给洒家捅破天！”
一个月后。
“鲁氏建设（江东）有限公司”的崭新招牌，挂在了原江东建工破败的办公楼门口。里面依旧简陋，但多了些忙碌的身影。
宏图那几台修修补补的旧设备，在“东湖之门”附属道路工地上重新轰鸣。
新锐的“三剑客”挤在总部临时划出的技术角，电脑屏幕上复杂的bIm模型正在搭建，旁边堆满了装配式构件的样品图纸。
鲁智深站在新挂的招牌下，看着进进出出、神色依旧紧张但脚步匆忙的员工（部分是原江东建工留下的老财务、老资料员，被李水根收编）。他手里捏着一份长长的清单——江东建工的三千万债务、宏图的三百万高利贷、新锐的遣散费、接手后新产生的运营成本……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面上。他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份清单的边缘，仿佛在掂量着这份“血腥扩张”的代价。
“债……”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官司……”
“高利贷……”
他抬起头，望向城市深处那些灯火辉煌的摩天大楼，豹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洒家……啃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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