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
人贩子的村庄。
叶无优看见一个女人，她叫什么叶无优不知道。
但是听其他人称她为狗剩他娘，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她跟着狗剩爹下田。冷不丁就要挨一顿打。但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挡不跑不躲。总是垂着头，唯有见到那个叫狗剩的男孩才会抬头，冲着他笑。
男孩觉得丢人老是转头就跑。但是叶无优没见过林素笑。
她说过年的时候，她会被麻叔带出茅草屋。
给她收拾打扮一下，那时她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叶无优跟林素的儿子聊天，麻叔不知道叶无优已经和男孩偷偷聊上了。
在男孩天真无邪的讲述下，原来她是如此凄惨。
男孩说在他还在林素的肚子里的时候，林素就想要他死，一个劲得捶她的肚子，他说他的村子每一家都有一个小黑屋。女人不听话的时候都会被关进小黑屋，打一顿，饿上几天。
他奶奶说林素是一个疯子，放出来会伤害他。
那怎么办呢？就拿链子把她拴住。他经常跑去茅草屋偷偷看她。
男孩说去年过年林素一改往日的常态，她不再骂人，她对男孩笑。
很温柔，还抱他，男孩说他娘比狗剩娘好多了。那晚上他爹对娘说，你终于想通了，往后的一个多月她都很温柔，但是她还是不能出门。却抱着男孩在院子里坐着。
给他讲故事。为什么要读书呀？
男孩问林素，他娘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才懂得更多的道理。才能见到外面更加精彩的世界。”
男孩问什么是外面的世界？她说就是大山外的世界。这里只是一个很小的村庄。大山外的世界要比这里大的多。有很多新鲜的东西。
游乐场，图书馆，飞机，火车……
那里的人都很有礼貌，不会动不动就打人。
人们都穿得干干净净。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
不要变得和这里的人一样，读了书。才会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记着一定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
那天的下午阳光很好。他男孩躺在他娘怀里。
男孩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好像梦到了外面的世界，像天堂。
幸福是在不同的地方邂逅不同的人。对某一个人来说，幸福是在黎明时，光脚走过草坪；而对另一个人来说，幸福则是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性爱可以带来幸福，一件设计新颖的服饰、一根烤香肠，或者莫扎特第13钢琴协奏曲，都可以给人带来幸福感。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仿佛人们突然间吞下了一片光灿灿的正午的太阳，蒸腾起来了。诗人卡塔琳娜．曼斯费尔德曾这样描述那陶醉的瞬间。我们大家都在寻找这种感觉，不经意间它造访我们。
而我们还没来得及尽情享受它时，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梦醒了，林素跑了。
那天晚上麻叔带着很多人去追，那天晚上乱糟糟的。他奶奶牵着他往屋里走。
后来林素又被抓回来了。
林素被打了，男孩去敲门求他爹别打了。麻叔就是一个畜牲！他一脚踹在男孩身上。男孩的肚子撞在门上，痛得厉害。他哭了
“滚一边去。小王八蛋。再哭连你一起打。”
奶奶听见了动静，跑过来拉着了男孩说“轻点，打坏了怎么给你传宗接代？”
那天晚上茅草屋的惨叫声没有停下过。
男孩把头埋在被里，还是能听到他娘的哭声。
接连半个月那个畜生喝完酒就去打林素，晚上也去。
他奶奶说“那是她该受的，我们家花了5000块把她买回家。还敢跑！就不该对他太好。好吃好喝伺候他，真是没良心！就该狠狠打腿给他打瘸！我看他还敢不敢给我跑！”
后来林素被放出来了。她的胳膊和腿细的吓人。头发乱乱的，脸上的肉都凹了进去。显得眼睛更大了。她的眼神更吓人。黑黑的，像是村口里的井。
男孩想上前拉住她的手。又不敢。她这次出来。不哭也不闹，再没有朝他温柔的笑了。
那就抱着他笑的娘，好像是一场梦。现在的林素跟狗蛋娘一样。不对，是不会笑的狗蛋娘。
后来他爹说妹妹是个赔钱货，他爹要把妹妹扔了。他说扔到后山去吧。
奶奶拦下了说“留下吧，养到八九岁。能卖了给大崽娶媳妇。”
在一旁的林素听到了挣扎着起身，一把冲过来说要把他妹妹掐死。
他爹又打了他娘，又把她关进茅草屋。
男孩说他的妹妹是很漂亮的女孩，但是他太弱了，他保护不了他妹妹。保护不了他娘。
男孩说他不是小孩子了，每天晚上发生在茅草屋的事情。
他都明白。他知道他娘在里面受着怎么样的折磨。
他恨那些闯进屋子里的男人们。
看蹲在门口数钱的爹。
从明白那天起，他不知道他每天晚上怎么入睡的。
那些声音隔着棉被不乱涌入他的耳朵里。
像魔鬼一样。
他决定不再给妹妹扎小辫子，衣服一样把她搞得脏兮兮的，脸也抹黑。
他说他们村里很穷，没有姑娘愿意嫁进来。
娶不到媳妇的人家就会去找山神婆婆。
山神婆婆有大神通，只要交给他钱。他就能给你变出来一个美丽的姑娘做媳妇。
这是他打小听村里面每个婆婆讲得所谓的神话故事。在一村里的小孩扯着婆婆问是不是真的的时候。
村里的成年男性都会笑得一脸神秘。彼此挤眉弄眼，交换着某种信息。
叶无优暗道原来竟是如此好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从知道那天起，他就意识到了他是人贩子的孩子。他爹是脏的，他奶奶也是脏的。全村都是脏的。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些。他怨恨所有的人，她娘为什么要生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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