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产期前一周，秦厉就执意把温暖送进了县医院。吉普车在山路上缓慢行驶，他全程紧绷着脸，手臂却稳稳地环着温暖的肩膀。
真不用这么早...温暖刚开口就被打断。
妈已经到了。秦厉语气不容置疑，在医院等着。
果然，刚进病房就看见婆婆张秀芬忙前忙后——崭新的被褥已经铺好，床头柜上摆着洗好的苹果，连窗户缝都仔细贴上了防风条。
哎哟，可算来了！张秀芬小跑着迎上来，一把拉住温暖的手，这路上没颠着吧？
温暖还没来得及回答，秦厉已经沉声道：我开得很慢。
张秀芬白了儿子一眼，转头对温暖笑得慈爱：别理他，跟妈说说，今天胃口怎么样？
阵痛是在住院第二天的凌晨开始的。温暖刚皱了下眉，陪床的秦厉就弹了起来：要生了？
接下来的场面让值班护士至今津津乐道——看着冷面铁血的军人，抱着妻子一路冲到产房门口，军装扣子都扣错了位。
家属外面等！护士拦住要往里冲的秦厉。
张秀芬赶到时，看见儿子像头困兽般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拳头攥得咯吱响。
坐下！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我生你那会儿，你爹还在田里收麦子呢！
秦厉充耳不闻，眼睛死死盯着产房的门。当第一声婴儿啼哭传来时，这个在战场上都没皱过眉的铁血军人，眼眶瞬间红了。
六斤八两，大胖小子！护士抱着襁褓出来时，秦厉却径直冲向病床。
温暖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发丝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秦厉单膝跪地，颤抖的手轻轻抚过她疲惫的脸：疼不疼？
温暖摇摇头，目光转向护士怀里的襁褓：像谁？
张秀芬已经抱着孙子凑过来：哎哟，这鼻子眼睛跟厉子小时候一模一样！又仔细端详，不过这小嘴像你，秀气！
秦厉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皱巴巴的小团子，动作僵硬得像捧着易碎品。婴儿突然睁开眼，黑葡萄似的眼珠直直看向他，那一刻，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铁汉眼眶滚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襁褓里。
再次回到军区家属院住下的张秀芬，每天变着花样炖汤，把温暖养得面色红润。小孙子更是被宠上了天——虎头鞋、百家衣，全是老人家一针一线亲手缝的。
妈，别太累。温暖看着婆婆熬夜做的棉袄，心疼道。
累什么！张秀芬乐呵呵地逗弄孙子，带我们小宝，越带越年轻！
确实，一年下来，老太太白发都少了，腰板挺得笔直，临走时邻居都说她年轻了十岁不止。
吉普车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自家晒的干菜、温暖做的酱料、山参泡的药酒，还有单独交给二老的一个厚信封。
这...张秀芬摸着信封，眼眶红了。
孝敬您的。温暖抱着孩子轻声道，常来看小宝。
秦厉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和妻儿依依惜别的样子，突然上前一步，将三人一起搂进怀里。这个沉默的拥抱胜过千言万语，张秀芬抹着眼泪笑了：
好，好...我们老秦家，有福气！
吉普车远去时，温暖怀里的孩子突然一声，朝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伸出小手。秦厉接过儿子，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妻子的手：
回家。
另一边的张秀芬回到村里后，逢人便拿出孙子满月照：看看我们小宝，多像他爹小时候！照片里，粉雕玉琢的婴儿穿着红肚兜，被一身军装的秦厉搂在怀中，温暖站在一旁浅笑嫣然。
听说秦家小子可疼媳妇了，产房外急得直掉眼泪...
可不是！我家二小子在部队说，秦副团长现在到点就下班，赶着回家抱儿子...
这些议论声像刀子一样扎进苏晓梅心里。她蹲在知青点的灶台前，木然地往灶膛里添柴。锅里的糊粥冒着泡，就像她翻腾的妒火。
凭什么...
凭什么她能过得这么好...
转机出现在一个雪后初晴的早晨。一个知青举着报纸狂奔：恢复高考了！所有知青都可以报名！
苏晓梅攥着报名表的手直发抖——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太久没有学习过的苏晓梅在考场上冷汗涔涔。那些数学公式像天书一样，作文题更是无从下笔。走出考场时，她死死拽住周远的袖子：你一定会带我回城的，对吧？
周远敷衍地点头，眼睛却盯着新认识的省城女知青。
成绩公布那天，苏晓梅如坠冰窟——离最低录取线还差三十多分。而周远考上了省师范学院。
带我走！她在月台上死死抱住周远的胳膊，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我们在村里早就...
周远脸色铁青地把她拽上车。
省城的出租屋里，最初的甜蜜很快消磨殆尽。周远发现苏晓梅连简单的账都算不清，介绍的工作也干不长。而苏晓梅则整日疑神疑鬼，翻他的口袋，跟踪他上课。
你能不能别闹了！周远摔门而出。
苏晓梅瘫坐在一地狼藉中，突然想起曾经的自己...
窗外，不知谁家的收音机正放着欢快的歌曲：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而在千里之外的军区家属院，温暖刚把睡着的小宝放进摇篮。秦厉从背后环住她，一起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
想什么呢？他低声问。
温暖靠在他怀里，嘴角微扬：想着咱们小宝长大了，是像你一样当兵，还是...
秦厉轻吻她发顶：随他高兴。
月光如水，摇篮里的小家伙咂了咂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夜风拂过院角的石榴树，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轻声诉说——
这世上所有的选择，都有它的代价；
而所有的真心，终会得到回响。
——
苏晓梅在便利店打工时，一本财经杂志的封面猝不及防撞入眼帘——秦氏集团最年轻总裁秦暖阳出席科技峰会。封面上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剑眉星目，那熟悉的轮廓让她手指一颤，杂志地掉在地上。
内页的花边报道更刺眼：秦总裁携神秘美女同游奢侈品店。照片里，高大的年轻人正弯腰为一位穿旗袍的女士整理披肩，侧脸温柔得不可思议。
现在的有钱人...老板娘凑过来八卦，突然瞪大眼睛，哎哟！这不上新闻了吗？
手机推送接连弹出——
《秦氏集团发律师函：所谓神秘美女系总裁母亲》
《起底秦暖阳家世：父亲为某军区将领》
《三十年前老照片曝光！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最后一条链接里，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军人抱着婴儿站在雪地里，身旁穿着红棉袄的姑娘正仰头对他笑，眼里的星光穿越时光，依然璀璨。
热搜持续发酵，更多细节被挖出：
有人晒出二十年前秦暖阳小学作文《我的爸爸》：...爸爸总说妈妈是仙女，会变出好多好吃的。后来我才知道，是妈妈每天凌晨四点起来煲汤...
某退役士兵发帖：老首长当年驻守深山，夫人不顾环境随军照顾。一次暴雪封山，他徒步二十里背回一筐冻梨，就因为夫人怀孕想吃...
最火爆的是一段偷拍视频：奢侈品店里，那位穿旗袍的女士发现镜头后，非但不恼，反而笑着对儿子说：小宝，妈早说过别买这么贵的。而传闻中高冷的秦总裁，竟像小时候一样蹭了蹭母亲肩膀：您值得最好的。
便利店电视机里正播放道歉声明，苏晓梅机械地扫码收款。一位熟客突然惊呼：这不就是你以前插队的那个知青点吗？
她猛地抬头，屏幕上是秦氏集团的扶贫专访。温暖穿着素雅的改良旗袍，正在给山区孩子发新书包。镜头扫过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业内人士认出，那是十年前某拍卖会的压轴品。
听说秦夫人当年...
议论声戛然而止，但苏晓梅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她摸出手机，通讯录里周远的号码早已变成空号。出租屋镜子里，那个憔悴的中年妇女，哪还有当年知青点一枝花的影子？
窗外，初夏的阳光正好。商场巨幕正在直播秦氏集团的新品发布会，年轻的总裁在掌声中微笑致意：这款智能手环的设计灵感，来自我父母当年的军旅爱情...
风吹起便利店门帘，苏晓梅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下午——如果当时没有伸手推那一下...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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