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简陋的马厩,也抽打着墨涵(乌骓)焦灼的灵魂。他烦躁地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坚硬的蹄铁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伴随着他喉间压抑不住的、一声声低哑悲凉的哀鸣。中天皓月清辉如练,洒落一地凄冷的银霜。‘就是这样一个夜晚吗?’ 墨涵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几乎窒息,‘史书上那个让天地同悲的夜晚…虞姬拔剑自刎…霸王血染乌江…就在今夜?!’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和剧痛,远超任何肉体创伤。‘不行!绝对不行!我要阻止!我必须阻止!’ 他在心底疯狂呐喊,巨大的意志几乎要冲破这具马身的束缚!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缰绳和徒劳的踱步。身为乌骓,他空有千斤之力,却无法言语,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命运的绞索一寸寸收紧!这无力感,比垓下的寒风更刺骨。
呜——呜呜——
如泣如诉、哀婉凄绝的歌声,如同从九幽地府渗出的寒雾,又似故乡坟茔飘来的招魂之曲,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死寂的夜色,弥漫了整个楚营!
营帐外,那些刚刚经历了一天血战、正强撑着疲惫身躯休憩或低声交谈的楚军士兵,瞬间如遭九天雷霆贯顶!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擦拭兵器的手僵在半空,送到嘴边的干粮停在唇边。他们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大,瞳孔在篝火的跳跃下映照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与深不见底的迷茫。士兵们下意识地面面相觑,试图从同伴同样惨白的脸上找到一丝否定的答案,却只看到一片死灰般的绝望。有人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青铜戈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身体却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起来。那熟悉的、浸透了故土气息的楚歌,此刻听来却比最锋利的箭矢更致命,比最恶毒的诅咒更蚀骨!它像一口无形的丧钟,重重地、一声声地敲击在每个人濒临崩溃的心弦上,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关于生路、关于归家的侥幸——彻底碾碎。‘完了…家乡…真的…全没了…’ 这个念头如同瘟疫般在死寂的营地中无声蔓延。
篝火旁,残存的火苗无力地舔舐着潮湿的木柴,发出“噼啪”的轻响,却驱不散那歌声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一位须发花白、脸上刀疤纵横如同沟壑的老兵,怔怔地望着营外吞噬一切的漆黑,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滚落,砸在满是泥污的甲胄上。他粗糙得像树皮般的手背狠狠抹过脸颊,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
“这调子…是…是咱淮阴的《采菱曲》啊…家里的爹娘…怕是天天倚着柴门…望穿了眼…盼着儿归…” 他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佝偻着背,肩膀剧烈地耸动。
旁边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年轻士兵,入伍不过半年,此刻早已泪流满面。他死死咬住干裂的下唇,试图阻止那汹涌的呜咽,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阿叔…我…我走的时候…媳妇刚诊出有喜…我…我答应她…等孩子出生…就回去…抱着娃儿…给她摘后山最甜的桃子…” 他猛地低下头,压抑的抽泣从紧捂的指缝中溢出,肩膀无助地耸动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平日冲锋陷阵最是悍勇的虬髯大汉,此刻却像被抽走了脊梁骨,抱着他那柄卷刃的环首大刀,沉默地坐在阴影里。过了许久,他才闷闷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俺们…俺们在这…砍断了多少戈矛…流干了多少血…到底…到底为了谁?楚国…楚国都没了…俺们…俺们算个啥?” 话语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迷茫与彻底的绝望,仿佛支撑他战斗到此刻的信念,在楚歌声中轰然崩塌。
一个瘦高的士兵猛地站起来,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汉狗!定是汉狗占了咱们的家园!家里人…家里人现在指不定在遭什么罪!咱们…咱们却像圈里的牲口…被困在这儿等死!”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剑,指向汉军大营的方向,“冲出去!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总好过在这里听这断肠的曲子!”
老兵抬起泪眼,厉声呵斥,声音却透着深深的无力:
“莽夫!你拿什么拼?!就凭咱们这点残兵?冲出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白白送死!家里的人…还指望着…指望着万一…万一…” 他终究没能说出那个渺茫的“万一”,绝望地垂下头。篝火旁,只剩下那缠绵不绝、勾魂摄魄的楚歌声,和士兵们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呜咽与叹息,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挽歌。
‘四面楚歌…这就是韩信的四面楚歌!杀人…诛心啊!’ 乌骓(墨涵)感受着营地中弥漫的、足以压垮一切的绝望气息,心沉到了谷底。‘不愧是兵仙…好狠的手段…’ 他焦躁地用前蹄刨着地面,冰冷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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